酆都羅山
陸子禮口中的不下五次,在具體的注釋中的出現形式,都和類似於這種的話,脫不開幹系——
“秘術所需之法器,遺落酆都羅山,凡取用者不可犯戒,犯戒者必攜法器跪行至酆都羅山奉罪。”
同樣話意、不同表達的短句拼拼湊湊、分分合合,無非都是說,取用“法器”的秘術使用者絕不可犯戒,否則定要去酆都羅山謝罪。以整篇幅敘述的風格來看,這種的“謝罪”多半得和生死扯上關系。
像極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的詛咒。
魏鬱春想起來還未去陸子禮實施秘術的地室看過,現在又對此處“法器”和“酆都羅山”的關系感到一頭霧水。
她遭不住一直自己憋著想,開口對陸子禮問道:“秘術所需之法器遺落此山?那陸大夫施展秘術的用具從何而來?”
她的意思其實很委婉,因為她也從孤女姐姐口中得知過陸子禮得到秘術後,還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研究術法的用具。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她不明白陸子禮器具的來源,她這麼說,意思明顯也不明顯——去地室親眼看看。
不然她的疑心是很難捱過去的。
她是懂得禮數的,陸子禮聽得出她的意思,他想著人也是覺得張口就直接表明用意並不禮貌,身為客人莽莽撞撞,實在容易觸怒主家。
所以陸子禮一點都不計較,直率道:“我在研究這些古文的時候,不止一次被這些字眼迷亂思緒。但我女兒已危在旦夕,我顧不上太多,便自己親手做了器具。”
魏鬱春思路格外清晰,直接點明一個大家都沒在意的點:“那這是不是也算一種犯戒呢?秘術所需之法器,遺落酆都羅山,凡取用者不可犯戒,這句話細細嚼來,好似天生有種微妙的悖逆之氣。”
關闍彥接道:“不一定,酆都羅山是神話之地,現在很多玄乎其乎的東西都拿著這些神話故弄玄虛,當作一樣招牌,抑或是深化信徒信仰的標誌。”
魏鬱春覺得有道理,旋即應了一聲:“確有此理,畢竟神話之地本就不可求遇。既然秘術用了自制的法器進行,有了效用,且持續了月餘時間,若是真有什麼違逆天仙的反噬,不可能遲來這麼久。”
“別太當真,這種東西真真假假誰能說清?”關闍彥沉道。
陸子禮皺著眉頭,半信半疑道:“酆都羅山是什麼神話裡的地方?我從未聽說過。”
魏鬱春一聽,忽然覺得不太對勁,因為身為和陸子禮一樣的南禺人,她絕不可能通曉有關起源於中原的道家神話體系的故事,而酆都羅山恰恰就是其中之物。
可她方才一心琢磨自己的事,忘記了注意關闍彥話中的細節,聽到人說起此山乃神話之地時,她居然沒心眼兒地直接上去接了茬兒,實在可疑。
她通曉漢文這一點沒瞞得過關闍彥就算了,再多懂一項從未踏足過南禺地界的道家宗信,真就太怪異了。
於是她趕忙跟著陸子禮附和一句:“是啊,方才聽你說此山是神話之地,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她裝得是挺那麼一回事兒的,關闍彥的目光就在她臉上停留了一下就瞬走了,沒多想。
關闍彥順道解釋了一番有關此處的神話:“我早年去過中晉,所以多少知道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這酆都羅山就是道家神話裡的地獄,傳聞其位於極北之地,天寒地凍卻依舊山奔海立。山高十萬六千裡,週迴五萬裡,極為宏偉高峭。其山腳下還埋有一隻隱蔽的大海洞,名叫陰景天國,傳聞其主宰者名為太陰水帝北陰天君。這地方妖孽肆虐,危害人間什麼的。”
“說起來,盤龍山也面海,算巧合嗎?”魏鬱春不假思索道。
“那就要先問問陸大夫了,”關闍彥摸摸下巴,旋即將目光和話語權遞給了對面的男人,“那盤龍山可有其他地方和酆都羅山相似?”
陸子禮默哀道:“盤龍山雖陡峭,卻並不似神話中的酆都高聳入雲。我去過哪裡很多次,也從來沒聽說過或者見過下面藏有海洞。”
這個回應對關闍彥來說,並不意外,他聳聳肩道:“是了,神話中酆都羅山可是位於極北之地,和盤龍山所在之地剛好有兩極之分。並且南禺的信仰多樣,好像和中原的道家扯不上關系吧?”
他點了點桌案上攤著的拓印文紙,分析著:“看得出來刻滿這些文字的石墩已經被風化很久了,少說……得有兩三百年了吧?”
“兩百年前,中晉剛南征我們南禺,戰火紛飛的,宗信這種文化怎麼可能傳得過來,若是這石墩真和道家有關系,我不信南禺至今還無人不明其道,至少我除了早年的經歷,在南禺從沒接觸過這種東西。”
他為了不穿幫自己辛辛苦苦塑造的假身份,還煞費苦心地補充了一系列自己是南禺人的表達,拼命和當下另外兩個人連結不存在的民族認同心。
魏鬱春雖然面色不改,心中卻早已側過眸去,上下打量滿口謊話的他。
她才不信,這小子肯定是從小生在中晉的大戶人家之子,至於是何樣的人家,她也迷迷糊糊答不上來。
因為關闍彥這人各樣本事似乎都玩得得心應手,性格也時而穩重時而潑皮時而兇狠的,所以整個人都是撲朔迷離的,導致她對他的定義也隨之變幻了不知多少次。
為了讓陸子禮更信任他們的說辭,魏鬱春也信口幫他掩護了起來:“是啊,我這遠房親戚幼時隨父去中晉住過一段時日,那些神話之聞八成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