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曲終人散

曲終人散

半個時辰過去,魏鬱春試探地動了動趴著的身子,發現卻是舒服了很多,只要不刻意去碰那塊地方的腫肉,她就幾乎察覺不到那裡的痛覺。

濃淬的薄荷汁還浸潤在她的毛孔裡,有著能麻痺觸感的清涼之意。

想必也和治癒消腫之效脫不開幹系。

她欣喜地感慨了一句陸大夫醫術高明,然後拖著腰桿子推開了草堂的門,見到陸子禮將暫擱在東屋的兩只涼椅都搬了出來。

他和關闍彥一人一隻椅子,躺著望著漏光的木架子搖搖晃晃,兩只涼意椅中間還夾了只放過兼味兒的小桌子,桌子上的東西換做了盆被吃得要差不多的紅櫻桃——陸子禮不喜甜,吃了一些就不動了,所以其中大半都入了關闍彥的肚子。

魏鬱春甫一出門,剛好瞥到關闍彥悠哉遊哉吐櫻桃籽的模樣,越看越欠揍。

她拖住腰桿的手下意識施力,掐得腰臀又一陣痠痛。

明明是他把自己害成這樣的,還多耽擱了半個時辰回家,而他呢?則一點都不知臊地擱這兒享受。

這廝真是不要臉極了!她下定決心自己不能再和先前一樣,輕輕鬆鬆被這小子迷亂了判斷!她不可能原諒他的!

說罷,一身清風氣質的姑娘鼓著氣鼓鼓的臉頰,拖腰快步朝關闍彥走去。

“還不走就要尋不到順搭的犢車了。”

關闍彥算是借了陸子禮的光,魏鬱春來說話的時候態度還算寬和。

他方才還戰戰兢兢地以為這姑奶奶一出來就又要鬧,擔心晚上回了村沒飯吃,索性多求陸子禮多給些櫻桃,兀自洗淨後吃了近兩盆,眼下這盆其實是他吃的第二盆了。

誰承想,魏鬱春看似還是和顏悅色的,他心中對她的印象突然好了起來,心裡誇口——不愧是這般心胸寬厚的女子,關某欽佩!

殊不知,他憂心被剋扣夥食從而著急填肚子的行為,在魏鬱春眼中,早已成了不知廉恥兀自享樂的罪行。

陸子禮起身,將剩下的櫻桃從庖廚裡拎出來,那居然是整整一包袱的果子,魏鬱春膛目,轉眸看向頭頂,這櫻桃樹不過半個時辰就成了個“禿子”。

本是想帶回去給家人嘗嘗鮮,誰承想陸子禮出手這麼大方,差點是要把樹也拔了讓她帶回家,她委實感到惶恐……甚至是慚愧。

在她心目中,今日讓陸子禮擺脫邪性秘術之事,她不敢將自己置在道德的制高點審判人,所以在覺得讓人早日脫離苦海是好事的同時,也不可避免認為自己的確插手了別人的家事,行了冒昧。

好在陸子禮為人雖古怪卻也敢於放下,人不計較藏在深處的冒犯,她卻不敢厚著臉皮自欺沒有做過不合適的事。

別人怎麼想是別人的事,她斷無資格自認清高。

所以這一堆好禮給出來,震驚得她一時沒說出話來。她又憂心是不是關闍彥這廝厚著臉皮不知好歹提了要求,轉眸凝視了幾眼他。

關闍彥知道自己被冤枉了,一下子腹誹他不該那麼早就給魏鬱春下心胸寬厚的定義,他尷尬地起身,舉手以示無辜:“我可沒逼人做什麼,雖然我的確有意讓陸大夫多給一些,但態度客氣,保真。”

陸子禮哭笑不得:“安心吧姑娘,這些的確是陸某自己的心意。”

事已至此,也沒有把東西推辭回去的道理,魏鬱春只好赧然收下:“多謝陸大夫。”

“一路上……注意安全。”

陸子禮將二人送到門邊,垂眸輕語,眸色下藏著說不明的情緒,那種比先前更重的愧疚感,壓得他抬不起頭再看離去二人的背影。

踏在往昔站過的門外青石階上時,關魏二人又感到恍惚起來,昨日雨時,他們還在此地苦苦叩門求見陸子禮,不過才過了一日不到,周遭的一切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由衷厭惡抵觸的陸大夫,其實只是個冷麵心熱的好人,他面相令人生懼,也是因為被苦衷逼迫到深陷邪術陷阱後遭到了反噬。

魏鬱春和關闍彥清楚地明白,今日一別,以後就再也不會見了。

陸子禮深受女兒病灶影響,能堅持活到多久尚無定論。只是他們不願再提悲事,三人在同一屋簷下,若無其事地交談,險些真就沉淪其中,忘記了註定的結局。

他們已經踏出去了一段路,回眸時見陸子禮已經關好了木門。

“不管能堅持多久,請務必讓他們父女二人真正重逢一次吧,至少讓他們父女互相理解、不留遺憾。”

魏鬱春和關闍彥都在心中默默為陸氏父女祈著願。

原本因為意外心有芥蒂的二人,到真正需要應對事情時,其實還是會忘記芥蒂、心照不宣。

他們二人互不開口,自然不知道這樣的奇巧。

……

一對孤女姐妹早已在出巷的路口蹲等了許久。

妹妹手上抱著兩只頂了小啾啾的肉包子,一對眼睛又紅又濕,一看就是剛哭過。姐姐的手撫摸著妹妹的腦袋,滿臉愧疚鬱悶,一看到關魏二人過來,神色變了又變,有些擰巴,卻好似壓著砥礪前行的決心。

看來姐姐在尋回妹妹的時候,就已經聽了魏鬱春的教誨,將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了妹妹,妹妹肯定會傷心難過,手裡攥住的兩只肉包估摸是姐姐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