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以寄1)
杜明茜早就不上她的當了,方才她渾身又紅又燙,她嚇得趕忙請醫工來看,結果一點事都沒有。
所以,她自是明白魏鬱春是因為關闍彥感到了羞澀,那可真是難得,她本以為此女臉皮比牆厚呢。
見魏鬱春一直不答話,杜明茜應上去:“行了,你不答我也知你打的什麼主意。”
她擺了擺雪白的脖子,金色的如意項圈晃了晃,風致嫣然,嘴邊的笑容分外明媚:“彥哥哥還未成親,他只能是我的,你,別想。”
魏鬱春雖心有醋意,但聽杜明茜如此招搖,反而生不出更強烈的醋意了,她是沒辦法將其當作所謂的競爭對手的。因為杜明茜宣誓主權的行為在魏鬱春眼裡,更像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孩子在跟她搶奪心愛的珍寶或是玩具。
她覺得,杜明茜對關闍彥更多的應是仰慕,她年紀又小,才及笄的年華,遇到的關闍彥卻顯得太過優秀,光芒把其餘人都蓋住了,她眼裡只能看到他。世上言說於口的情愛多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小丫頭一聽覺得自己對關闍彥的感情也是如此,就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是喜歡了她的“彥哥哥”。比起喜歡,更像是依賴。
可想到此處,她自己卻忽然恍住了,為何……她也覺得自己也是這樣對待關闍彥的呢?
比起喜歡,她更像是在依賴他,或許還將此錯當成了愛情。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個道理她無不明白,可要深入考究下去,僅憑一時間的恍惚是不夠的。
她慢下心神,還是希望自己可以慢慢確定她對關闍彥的心緒。
她又想到關闍彥口中提及過的未婚妻,又看到杜明茜如此篤定的模樣,不禁問她:“難道你便是他的未婚妻?”
她覺得這不大可能。杜明茜怎麼看都無法跟“未婚妻”一詞掛鈎。
杜明茜得意的笑容僵住了,提到那個未婚妻她就渾身不痛快,立馬駁道:“彥哥哥的未婚妻都快跟別人成親了,有跟沒有,有區別嗎?”
魏鬱春見她起身。
“我吃好了,你繼續吧。”
估計是這個話題戳痛了她,她走前還忿忿不平地加重了踏步的力度,整個人渾身都好似冒著火焰。
清風四溢的屋內,唯魏鬱春還端坐原地,反複回憶著杜明茜的話——“未婚妻都快跟別人成親了……”
難道關闍彥被人揹叛了?這是為什麼,世上會有比他還驚絕的男子麼?若是有,她也不會對此多在意。
所以,他現在還有未來都只會是一個人了,那她也有機會了。她可以再隨心所欲一些,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心思表露出來,而無需像之前一樣躲躲藏藏,活似見不得光的老鼠了。
真的可以這樣嗎?她雖不會對同樣仰慕關闍彥的杜明茜産生敵意,但她卻無法忍受有別人可以和自己共享那份喜歡。
她會講究先來後到,先前有未婚妻這只阻石擋在前頭,她會警告自己收斂心性,若是真心難收,那便藏起來當作回憶,珍藏一輩子好了。
她之所以隨心所欲,是因為抵不住人心的貪欲,既是未婚妻,那喜歡的人便還未被真正地奪走。
她若知結局無法更改,那也選擇一邊隱瞞心緒,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努力將現在身邊能抓到的快感收攏起來。
抵不住誘惑便抵不住,她在這一方面絕對認命。
現在阻石不見,機會到來,她心中好似有一頭小鹿頂著犄角四處狂奔,而她無法將之表露於面,越忍越心焦。
最後千言萬語彙聚成一句話——關賢齊為何不能早點回來?
她想當面向他說很多話,問很多話。
這一切最好都能搶在杜明茜的前頭。
魏鬱春慢慢起身,環視四周,見一隻豎在雕著曇花的木架上的銅鏡,摸索過去,這是她第二次正視這張面容——生得很明媚,濃眉大眼,鼻樑比普通的中晉女子要低些,因而少了很多淩氣,明豔之中竟平添出了溫潤之氣。
面容上,她的鼻頭圓潤若渾圓的珠面,唇珠飽滿,即便不張口也好似在嘴邊含了一粒珍珠。只是內裡的靈魂今非昔比,她眸中自帶隱晦的冷意與慧氣,旁人因她的美貌妄想靠近,但若與這樣一雙眸子對視下來,不過須臾,便知已被排斥,欣喜不見,只剩尷尬。
月餘前,看到這樣一張面孔的她,總會忍不住去回憶前世恐怖的過往。如今,她經歷了太多,前世好似遠去了不少,沒那麼容易就能將她嚇得渾身發抖。
現在,她好似也接納了這樣的自己,鏡中的自己,比前世看起來好似更討人喜歡——她只是略微牽唇,雙眉自然彎起,明媚得像春天的暖櫻。
只是,她的衣著和這張漂亮的臉搭配起來實在突兀,她也許久沒有沐浴過了,這身衣服隨著她從古溪村到盤龍山,一路摸爬滾打,髒得離奇,也難怪很招杜明茜那樣的大戶千金的嫌棄。
下午,她本打算問問杜明茜宅中可有沐浴之地,抑或是有沒有一套新的衣物。但杜明茜早不知去影何處,唯見那名被困山宅難以離去的醫工,唉聲嘆氣地在外頭廊下埋頭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