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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

關闍彥跟杜明堂迴避暑宅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宅子夥房的炊煙都散了,變得沒有溫度。

他們甫一進門,杜府的閽人攜著一群搭手的下人迎過來,把二位公子請到宅中一處叫作雪涼亭的地方,亭中蒸著松針,清香之氣淡淡散逸在空中,從經過之人的袖子抑或是領口流溢,又香又涼,撓得人渾身發軟,活像被女子嬌柔的蔥指拂過了最敏感的面板地帶。

廚子將矮案佈置得林琅滿目,幾盞沙糖冰雪冷元子置在涼亭的坐墊面前對應的地方,用被抓住葉柄彎曲成象鼻的荷葉中注著的竹葉青,酒香醇清,又伴著若有若無的荷花香,聽聞飲此酒者無不沒有心曠神怡之感。

除了納涼的飲品外,矮案上還端放著好幾道京城上號的酒店裡才能見著的熱菜,豉汁雞、五味酪鵝、醉蟹、蝦元子、茄汁茭白……應有盡有。

便是杜明堂見了,都覺得太過奢侈。

他抬眼又瞥見綱從亭外跑進來的妹妹,驚愕道:“今兒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杜明茜叉腰,揚了揚眉頭道:“你們昨天剛回來,一路奔波肯定都累壞了,我昨天又剛到宅子,忙著請醫工跟廚子,也來不及準備什麼。這不,今晚大家都得了空,當然得好好享受一番啦。”

杜明堂撓撓頭:“難怪你非要帶上幾個京城酒樓的廚子才肯來呢。”

他瞥了瞥身邊的關闍彥,在心裡把剛剛沒說完的話接上去——敢情是想討好“彥哥哥”呢。

杜明茜也不跟他哥廢話了,徑直繞到關闍彥身邊,想要抓他的手臂卻被委婉避開,她只好努嘴撒嬌:“也不知道彥哥哥你方才去了哪裡,這些菜都冷了,還請不要嫌棄。”

杜明堂皺著眉頭,在一聲聲肉麻的“彥哥哥”中唉聲嘆氣地找了只墊子趺坐下去。

關闍彥看著地上的三隻墊子,頓了頓,還是問道:“馮迎春呢?”

杜明茜變了臉色:“喊她做什麼啊?”

“下人們有自己吃飯的地方,彥哥哥別操心了,我又沒苛待她。”

杜明茜撩撩衣袖,在哥哥身邊坐下了。

滿盤珍饈,關闍彥卻只覺得淡而無味,連看著寒酸的霍羹都不如。一餐既後,他路過庖廚,一些下人也沒想到這位公子會突然光顧,互相覷著不敢說話。這些人應也是剛吃完餐食,手裡抱著盤子和碗,湊在鍋前燒熱水洗碗。

關闍彥閑來無事,問道:“方才那屋子裡的姑娘來吃飯了沒?”

下人們大眼瞪小眼,皆搖搖頭。

他抬著目光,藉著稀疏的簷下燈朝魏鬱春的屋子遠遠探去一眼,屋子裡沒有一點光亮,也不知裡面的人到底是什麼時候睡下的,他面如寒霜。

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她覺得他的話傷了她的心,生氣也好,失望也罷,可到底不至於感到畏懼——他怎麼都忘不掉傍晚她倉皇逃離時脆弱的背影,她閃躲的目光裡含著忍辱負重的淚光,說不清到底是因為難過還是因為怨恨。種種一切都像刺一般深深紮在了他的腦海裡。

關闍彥忽地覺得自己的做法根本沒能奏效多少,他沒有從這種不清不楚的關系裡抽離,反而還不由自主的陷進去了,這像極了某種反噬。

罷了,他得忍住。說到底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兩情相悅?多的都是一廂情願,他有拒絕的資格,憑什麼感到愧疚?他也沒有義務去問明白對方為何會對自己感到害怕。

她不吃也罷,不睡也罷,愛咋咋樣,皆隨她去。

他才不會多管閑事。

他趕忙給自己洗腦起來。然後勒住遠探的目光,轉著步伐朝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了。

……

翌日。

關闍彥和杜明堂一大早就出了門,遠離了僻靜的二坊山頭,再度潛入京城。趁著早晨朝霧籠罩,他們一路上平平安安地摸到了杜府。

杜家夫婦自昨日聽了他們要辦喪事的計劃,整宿都沒睡好覺,思來想去還是找了道長在家裡先驅了一遍邪,然後才肯對外散佈兒子已歿的訊息。如今晨光熹微,外面大霧晃眼,各式市廛行當皆沒開業,路上行走的百姓更是寥寥無幾。所以訊息自然還沒散出去多遠。

杜明堂心如死灰,到了府中看到木匠端進來的一口碩大的漆木棺,和一整套爹孃特意給他定製的“壽衣”,他是臉色煞白,好似都無需抹粉就能直接扮死人了。

杜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覺得真是晦氣,可聽兒子跟都督的話,若是不辦一場喪事,就永遠揪不出兇手,到時候莫說是杜明堂了,整個杜家都得跟著陪葬。她無可奈何,只恨杜家的時運不濟。

她握著杜明堂的手,哭得梨花帶雨,又囑咐他:“娘給你這件壽衣裡面縫了不少辟邪的符,你千萬別怕昂,就當是隨便尋了一處廂房睡著了。凡是吃喝拉撒的,我們都親自在旁邊服侍著,兒子你不要有負擔啊。”

說著說著,杜掌舵又給杜夫人遞來一沓符紙,杜夫人又將其轉交給杜明堂,哭道:“阿堂你要是覺得心慌,便多往身上貼貼符紙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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