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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酒宴(1)

春桃酒宴1)

宅子裡陌生的下人的腳步聲響動起來,開始打掃內務。

魏鬱春在嬤嬤們左一句右一句熱情的催促下,信手挑了一件柔白色的長裙,若是普通女子,有這件料子絕妙的衣物絕對夠了。可如今挑選它的人是魏鬱春,衣服不免顯得有些簡陋,根本撐不起魏鬱春這張生著明眸皓齒的面容。

關闍彥隔著一層白簾,看著魏鬱春的動作還有嬤嬤們面面相覷的神色,不禁皺眉扶額,毫不客氣地道:“馮迎春你是要去奔喪麼?挑這麼素的做什麼?”

就是他一個男人都看得出來這件衣服有多寒磣了,魏鬱春是真的沒品味還是打算胡弄他?

杜明堂大驚失色,在他邊上嘟囔:“跟人家漂亮小女娘講話就不能委婉點?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他趕緊站出來打圓場,然後從嬤嬤身邊走過,把顏色素的都挑走了,然後對著馮迎春耐心道:“馮姑娘,我看這些都不錯,從這裡選吧。”

他話音沒落多久,關闍彥則又冒出話來,話音嚴肅正經,甚至有些說教的意味,與平時相比判若兩人:“春桃酒宴人多眼雜,面紗之下真容未知,總有人會動歪心思,宴上更有一些可能與錢雀打過交道的貴女。若出意外,這也不失為一項保護自己的措施。總之,莫叫別人看出破綻便好。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

魏鬱春不好意思地撇去半邊臉,重新正視面前熠熠生輝的精美衣飾,耳邊垂紅,不得不承認此時戰局下,她佔了下風。

她迅速挑走了一件格外奪目的金粉色紗罩蓮花綢裙,嬤嬤欣慰地笑了,旋即又抬出屋內半箱子的首飾,讓她挑選,她想著搭配,盡挑選了一些嫩色的首飾,一個個的看起來都十分貴重。

準備工作迅速完成,嬤嬤們齊齊對關闍彥和杜明堂恭敬道:“二位公子先請移步出去,我們將服侍姑娘穿衣打扮。”

嬤嬤說話的功夫,魏鬱春正就著窗邊的晨光看清楚梳妝臺上擺得整整齊齊的各式脂粉騾黛口脂,首飾盒內耀眼奪目的耳墜項鏈珠串……這些東西她很熟悉,大戶人家的女兒,即便地位不高,出門在外也代表了家主的面子,所以她還是魏家女兒時,一直都會早起梳洗面妝,跟母親一起去父親的宅子請安。

這些東西,她有一段時日沒有接觸了,有些陌生,也給她帶來了無窮感觸。

前世,她因容貌備受嫉妒,粉黛只敢略施,衣飾更是不敢張揚,可到底是女孩子,面對這些琳琅滿目的脂粉金釵豈有不心動的道理?喜歡的東西卻只能逼著自己遠離,長久下來,她的性子變得敏感而擰巴。

關闍彥出門之時剛好對嬤嬤們交代道:“錢雀自詡容貌豔麗,為人看似低調卻暗地裡跟旁人較勁。梳妝臺上的妝品盡量多研究一番,愈是明麗愈是合適。一切都用最好的。”

嬤嬤們欣欣然道:“奴婢們明白。”

一切都用最好的……

時機剛剛好。

即便關闍彥只是為了佈局時更加嚴謹才會說出這話,卻也足夠撩撥起魏鬱春內心深處最大的感觸。

若非任務使然,這些即便惹她歡喜的東西被主動推到她的面前,她也只會擰巴著勁兒不肯接受。現在她是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沒有拒絕的權力,擰巴的勁兒無處伸展身手,她只得“被迫”完全笑納這些好處。於是,看著不悅,心裡卻又驚又喜,不知所措。這番體會,絕對算得上新奇。

魏鬱春想著,這怕不是沾上了他的光了。

她搖搖頭,喟嘆一息,嬤嬤們一邊拿起衣飾為她添衣,一邊則提起眉筆與金粉,先將她的眉毛與眼睛仔細描摹精緻。

小半個時辰後,她從凳子上移開,攬著華貴的衣裳踱步在屋內,看著銅鏡裡的自己——

一對以粉珊瑚珠作蕊的金銀雙生並蒂蓮步搖穩穩嵌在雙垂鬟的兩側,金鈿配著鬧娥金銀珠花冠一起戴在額上的發髻上,在光下散著流光似的金粉裙襯託得她的面板愈發白嫩,好似透著粉氣的羊脂玉。潔白的脖子上帶著一隻少女樣式的長命鎖,蓮荷寶珠耳墜閃爍著圓潤的光彩,與鬟後的步搖相得益彰。

美得好似畫裡的仙子,她也是頭一次以這種方式瞧著馮迎春的這張面容,陌生又熟悉,矛盾的感覺讓她險些悖言亂辭一通,以為這是在做夢。

嬤嬤們開始翻找遮掩面孔的面紗,但杜明茜這個愛美張揚的小丫頭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二位嬤嬤瞧著時間要到了,旋即出門去拿東西了,結果剛出門就看到了在外頭已經換了一身常服的關闍彥,他手裡拿著一隻疊好了的面紗。

他也是剛想到這個點子,才叫杜明堂跟他一起去取面紗的,結果剛要到宅院便就看到了迎上來的二位嬤嬤。

二位嬤嬤接走事物,彎著眉眼笑嘻嘻地道:“二位公子要不要進來看看?奴婢還沒見過生得這般特別又標誌的小女娘呢!”

杜明堂也聽得心癢癢,跟著二人一起打趣起鬨:“是啊是啊,二位嬤嬤手段老成,也不知把馮姑娘弄成了何等天仙的模樣。”

關闍彥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屋門,門未關緊,一隻兩指寬的門縫裡,嫩粉色的衣裙好似正翩翩起舞。他告訴自己其實一點都不感興趣,然後撂手要回走。

本以為杜明堂一定會拉著他一起湊熱鬧,結果他回頭走了好幾步,身邊還沒個人拉他。

回頭一看,杜明堂那小子竟是搖著小扇,悠哉遊哉地飄進了屋子裡去了,一點要管他的意思都沒有。關闍彥這才明白,他自己竟是在一廂情願演著獨角戲。

他揉了揉眉心,立馬給自己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小子也不知道要鬧什麼麻煩出來,我得去看著他。”

他才不是要去看馮迎春的。

然後他的步子越邁越紮實,越發顯得方才的動作太過做賊心虛。

天還微微暗,大概兩柱香一過就要升太陽了。杜府裡大多數下人還沒起身,周遭還是顯得太過安靜了,他走近屋子,好似聽到了心髒微微的抽動聲,貌似錯覺卻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