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燈尋菊1)
鈴鐺聲是從軒內部響起來的。
陽春菊果然就是五個人裡的其中一個!
關闍彥厲色睜眸,對應的屋子剛好靠近他所站的那一處,他提劍往屋子刺去,陶明案也毫不懈怠地追了過去。
黑燈瞎火,關闍彥先顧著抓人,完全沒想到這個屋子住著的人該會是誰。所以當他踹開屋子時,發現其中的人是阿卟時,整個人活似被高人點了xue。
阿卟此時的確是醒著的,他身下鋪了只墊子,他現在盤腿坐在墊子上,背對著門,也背對著關闍彥與陶明案的方向。他背脊彎曲,好似是抱著膝蓋的模樣,他聽到轟轟烈烈的踹門聲卻還是無動於衷,他兩隻手在看不到的地方窸窸簌簌著,不知在搗鼓什麼東西。
他白天膽小如鼠,現在卻如此淡然自洽,豈不惹人懷疑?!
關闍彥呵斥:“轉過身來!”
陶明案皺著眉頭,好似還不願相信:“你是陽春菊?”
阿卟聞言,手裡頭的動作停頓了幾刻,可他還是不聞不問地繼續做著手中的東西。
等關闍彥忍無可忍的時候,他被人抓著背脊往後拽了個幅度。
阿卟甚是無辜地看著兩個居高臨下的人,他模樣嬌小,長得也可人,說起話來軟糯,若不是個男音,只怕真會被人誤會成是個小丫頭:“二位大人這是在做什麼?”
關闍彥冷笑,他聲音冷若寒潭:“是在明知故問?”
陶明案提醒道:“他手裡抓了東西,務必小心。”
阿卟聽到有人提及他懷裡的東西,他嘻嘻笑起來,微弱的月光透過漏窗撲打在他半邊臉上,那隻笑容好似只存在於有光的一面,另一面隱沒於黑暗,唇角似乎向下彎著,一副哭相。一人雙面,一笑一哭,這是一種駭人的感覺,讓人渾身不舒服……就連關闍彥都忍不住皺眉抵觸了起來。
阿卟小聲提醒道:“這位大人,您先鬆手。”
關闍彥剛好沒有再抓這個瘮人東西的打算,他依言鬆手。
阿卟得了空,便捧出懷裡的東西,那竟是一盞小巧的燈籠,圓滾滾的。阿卟從懷裡拿出一隻火摺子,吹出火來,點燃了燈芯,可愛的燈籠旋即在他的掌心閃亮起來。漆黑一片的環境被照出一隻光圈,把他整個人包圍在期間,此時,關闍彥和陶明案好似都看到了阿卟眼底含著的一絲淚光,真是可憐極了。
他腳邊還有一些散落成渣的竹屑,和兩把削竹片的銼刀。他方才搗鼓來搗鼓去,竟是在做燈籠。
他手心的燈籠在無人控制的情況下,居然兀自轉動了起來,甚是奇異,燈芯外好似還做了什麼隱形的圖案,統共兩三層,他們各自旋轉著,轉到特定的點便會在地面上投影出圖案,圖案漸漸從無影變得靈動起來,漸漸被拉長後,又漸漸被收短。
應是時間匆忙,燈籠還不夠精細,所以那些圖案有些潦草,看起來像是花又像是草……看著這一切,關闍彥想起來被自己擱置許久的杜宅賬房之謎。
書架上挪動的書冊,空出來的對應光芒的地方,在光影交錯間,可以在地面上投射出各種圖形。那時,他就總覺得那些光束打在書架上,在地面上的投射像極了一隻扭曲了的字。
難怪劉翁會特意挪動書冊,他是為了製造這些能倒映字形的機會!
自書架後的窗打入的陽光就像是花燈燈芯內部的燭火,依靠挪動書冊而製成的空格,就像燈芯外部包裹的三層有著圖案的燈紙,倒映到地面的東西就像是現在花燈照出來的花草影像!這一切原理相通!
阿卟的做法怎麼可能和劉翁如此相像?!除非他就是那個竊取賬本的幫兇!
陶明案見他盯著花燈不放,像是魘住了,他喚道:“你在做什麼?”
被陶明案喚回神的關闍彥已經將阿卟當作了陽春菊。他語氣森然:“說,你到底是不是劉翁之子?!你叫什麼名字?!”
阿卟無辜起來,他看起來像是要哭了:“大人,我……我叫阿卟,不認識什麼劉翁。”
“撒謊!若不然你怎會在深夜做燈?燈中照影的把戲我早在杜宅時就看穿了!你還在狡辯什麼?!”關闍彥疾言厲色不已,聲波擾動了搖鈴,群鈴聞風而動。
此時,整個重梅軒已被一陣又一陣的聲音全然吵醒。剩餘的四個倖存者,還有章念與魏鬱春都趕了過來,他們圍在屋外,看著裡頭關闍彥和陶明案正對著阿卟發難。
章念跟魏鬱春小聲道:“這麼快就抓到陽春菊了?!”
魏鬱春抬手在唇邊,示意他稍安勿躁。
阿卟的好朋友吳言趕忙跑出來,為阿卟辯解道:“大人,阿卟的確有個嗜好,喜歡在半夜做燈把玩,從前日日夜夜皆是如此!”
“做燈便做燈,為何會觸發搖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