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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泉尋友

山泉尋友

所謂長風崗,聽起來像是一隻低矮的山頭。但早說過那位傳說中的友人與張泉輝乃高山之識,這就不可能是個簡單的小山崗。

親自跑過來看,才知道這朔州府的南邊爬了整整一大圈的翠綠高山,連綿不絕,若不是山頂的盤霧不夠繚繞,關闍彥和魏鬱春還以為一下穿越回了熟悉的南禺。

長風崗就是這連綿翠山的一角,高度不低,但相對身邊一圈的大哥山便顯得小巧了許多。旁的山用“山”用“峰”用“崖”,用完一圈回來發現除了“崗”外就沒什麼能留下來的形容字了。

長風崗的確很偏僻,但不至於像別的藏在深處只可遠觀的山一樣難以跋涉,到了山崗腳下的時候,剛好是兩日後的清晨,潮濕的山霧像織得不太好的網,稀稀拉拉地罩在滿是松樹的山體上。山腳下四處荒涼,天未完全亮,幾聲曠遠的狼嚎猿鳴不知從哪個大哥山上呼嘯悠蕩過來,兇險萬分,惹得人起了一背脊的雞皮疙瘩。

魏鬱春雖不情願和關闍彥結伴,但為了留得一命回家,猶豫片刻後還是答應了關闍彥的邀請。二人並肩上山。

初走時還能看到一條遊蕩在綠野的小路蜿蜒而上,可不過多走兩步的距離,那些小路就好像突然變了道,甚至一眨眼間就能消失。叢林中,松樹的特有香調好似特質的毒氣混在霧裡迷亂人的判斷,而這種感覺對二人來說格外熟悉。

這是陣法!

和盤龍山上的陣法簡直是師從一人。

這山上住著的人僅有那位友人,也就是說,這個陣法只可能出自他手了。看來這位友人因張泉輝受到了太大的打擊,竟是直接拿陣法封山了。

關闍彥對這種陣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並且對比盤龍山那般險象環生的陷阱,長風崗上的陣法顯得稚嫩了太多,即便如此,也足以對付世間所有與創始者先生沒有瓜葛的人了。顯然,對這個陣法來說,關闍彥和魏鬱春就是它不能對付的例外了。

關闍彥驚奇了半晌,心中有了個答案,那位老師已經死了,這山上住的人卻又懂得它的布陣奧秘,八成是老師的後人。

真是趕巧,沒想到順路辦事竟還能遇上熟人。

說起來,他也早有要追溯老師死因的念頭,此行一去剛好問個清楚。他離開京城的時候就將所有重要的包裹都捎來了朔州府,其中便有他從盤龍山洞xue裡帶出來的遺物——風水羅盤。

既是老師後人,遺物也應當物歸原主了。

眼下重要的是要早點上山,魏鬱春只好不計前嫌與關闍彥算起了破陣之卦,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他們便順利撇去了雲霧的幹擾,找到了真正的上山路。

山路比南禺他們爬過的任何一個山都要平緩多了,所以在午前,他們就順利穿過最後一重以竹林作掩的迷障,找到了一處在屋外栽了一圈竹籬笆的山間小屋。

山間靜謐,到了山頂更是如此,任何聲響好像都會被刻意放大,變得悠悠蕩蕩,能在林間環繞個四五遍才罷休。他們二人方繞過竹林,就聽到了一聲聲男人的抽泣音在那小屋間徘徊。

他們走進,在籬笆外透過用竹邊框就的窗子,遠遠看到了一個身著白衣、氣質有些仙風道骨的年輕男人,抱著一份紙張,蜷縮著個身子蹲在床上哭得像個孩子。這位一定就是王先生了,他手裡抓著的,也定是張泉輝的遺書了。

那男人還算敏銳,未等二人主動招呼,他便一臉茫然地跑到窗邊,紅眼抹淚,好不悽慘:“你……們你們是誰?!你們怎麼上山的?!”

關闍彥默了默,他沒有在外人面前笑的習慣,同時心裡面好似還在為前幾日魏鬱春給他布的難題犯愁,所以他此時的沉默竟顯得有些陰鬱。一言蔽之,不像什麼好人。

魏鬱春嘆息一氣,一時吐槽,不知他那受人景仰愛戴的過去,都是一路上怎麼坑蒙拐騙過來的,難道就憑他那張臉嗎?也是荒唐。

這王先生常年蔽世,看穿他那張臉也不可能認得他,那些名號的效用當然就煙消雲散了。

關鍵時刻還是靠她算了,她上前去,先用安慰試探起來:“您便是張先生的友人?張先生涉嫌京城芳櫻樓案,好似另有苦衷,他遭人利用後又被其暗殺,張先生臨走前與我們交代,他已在寄往王先生您這裡的遺書上說清了事情由來。寒窗苦讀二十餘載,母亡友散,興許是擔心牽連您便隱瞞苦果,一錯再錯了,節哀。”

她言辭得禮順耳,一聽便是個骨子裡浸了書香的真文人,比起關闍彥,性情清潔孤傲王先生當然更願意青睞她。

王先生也是前幾日才收到這份遺書,那遺書的主人頗為瞭解他,好似早就料到他會封心鎖山,未強求要將信送上山,而是另驛吏將東西送在了他們初識的山石畔。

張泉輝料到他刀子嘴豆腐心,料他一旦聽聞了京城自己死去的訊息,縱使再不願也會重返故地,張泉輝竟是賭他一定會回來看到那封被他壓在石下的遺書。所以,當初二人友誼的裂縫本就是張泉輝刻意偽造出的假象,打心底裡,他就不捨與王先生的這份情誼,這份情誼裡,有寬慰,有遺憾,還有無窮無盡的沒法消解的愁悶和愧疚。

王先生因此情緒激動了數日,至今也是開啟遺書便是沒日沒夜的哀嚎。

聽得魏鬱春一言,他又落下淚來,將他外表那份體面沖得一幹二淨。

他也忘記了繼續追究他們上山的問題,哭訴:“是我不夠信他……若我當時沒有一味去追求所謂的高風亮節,我便不會忽視他的感受……我與他到底是不同,他所執著的事我又怎麼會明白?我……又……怎會明白——若是我沒有背棄他,他便不可能被奸人設局蒙騙!他的執念也不會如此深重,我本該攔住他的……我!輝郎!是我錯怪了你!是我讓你承受了這一切!啊啊啊——”

他內疚不已,好似多邁開一腳就能將自己撞死在身前的竹窗上。還好關闍彥及時上前攔住了他那份沖動,他知道此二人來尋他為的也是張泉輝的那份遺書。雖然周黨諸人已經得到懲戒,可聖人卻依舊念著周尚書的舊情,暫時將周尚書押在了牢裡,不肯處死。

不死便有後生,以周黨之能,將來有朝一日捲土重來未必是不可能之事。

所以,他們的確還缺一個向聖人施壓的罪證。

張泉輝已死,親人友人皆不複存在,他的清白不清白已經無關緊要,所以一旦遺書上的內容送上朝廷,必惹聖怒,牢裡的周尚書豈能繼續茍活?!

王先生百般糾結,似乎不忍友人死後還要遭世人唾罵侮辱,可人死不能複生,比起所謂的清白,張泉輝要的一直都是那道散盡天下寒門子弟陰雲的曙光。他抽抽噎噎地將遺書交付給了關魏二人。

二人開啟書信,一頁又一頁緊湊的文字,如同一篇篇未來得及攤展的故事,徐徐浸入了他們的腦海。

張泉輝天生便通文理,若不是家境過於貧寒,年少成名對他來說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十來歲的他,與傳說中那些橫空出世的大才子竟旗鼓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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