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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屍生花(2)

腐屍生花2)

對於關闍彥的邀請,魏鬱春冷眼對待,也是生怕被對方瞧出自己還未從驚恐悲痛脫身的模樣。

她方才那副失去理智、惶惶恐恐的哭相,實在是難堪,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曾經也嘲笑過自己的難堪……

關闍彥見她遲遲不答應,他一點不害臊道:“無礙,我只管出力,你在我身後跟著就好。”

他轉身過去,又用目光熱切地催促著魏鬱春回神。魏鬱春看著他,嘆氣一聲,好似也在顧慮,她方才的種種行徑是不是又助長這廝的氣焰了。

此時的他活潑得不像話,與白日判若兩人,他又是那個沒臉沒皮、滿嘴謔言的都督了。

她無法,只是平靜地看著關闍彥走在前面愈發得意的背影。不久後,他們在一處未長高木的空草地上紮營。

魏鬱春從包袱裡取出了火摺子,關闍彥則抱來一堆柴火,柴火燃燒,二人靠在灌木叢邊,望著眼前一小叢正在跳躍的火光,烤著火。

魏鬱春察覺到自己餓了,便又抱出那隻最重的包袱,拆開食盒,拿出幾份已經有些幹硬的糕點。她拿了兩三隻在手上,其餘便放在關闍彥跟前,讓他自取了,很是客套。關闍彥瞭解她,她的客套其實就是偽裝好的疏遠。但這已經比從前好很多了,以前的魏鬱春那樣高冷,豈會管他餓不餓?他要是不提,她肯定不理睬他,還會順便將食物都收攬回去了。

關闍彥看著她的動作,然後眉眼彎了彎,全然不在乎她的忽然疏遠,因為他已經有了一股底氣。

他伸手去夠來食盒,信手拿了只點心,咬了兩口,目光卻還是遲遲不從魏鬱春身上移開,她真是越看越漂亮,越看越讓人移不開眼睛……可看久了,他便從她那憂傷又安靜的神色裡看到她前世的影子,也就看得懂她前後過於大的變化,也會被那些她吃過的苦刺痛到良心。

她讓他知道,原來世上真的會有靈魂與怨鬼,原來世上真的會有因果報應,即便跨越陰陽兩界,報應總歸不會缺席……

思及此處,關闍彥的笑意就凝固了,目光變得渙散失意,薄薄的眼皮像是忽然腫成了臃重的麵皮,沉沉地壓在他的雙目上。他愧疚了。

黑夜裡,周遭一切都太安靜了,他靜下心來,在這片死了太多戰友的土地上,他很難不回憶他們的過去,想他們的家人們如今可過得還好。他現在還沒辦法報仇,更沒辦法彌補他們的親友……

也是因為太安靜了,他的良心得不到傾訴,變得不安,他想問問魏鬱春這個生死兩界的親歷者,自己會不會遭到報應,那些兇手會不會得到懲戒,也試圖自私地尋求安慰。

“魏鬱春,如果人在死前,生念太重,積念成怨,恨意滔天,他們會是什麼下場?”

魏鬱春頓住,她放下點心,無聲地看著他,疑惑著。

關闍彥慚愧撇回頭,嘆氣道:“算了,反正要不了多久也就天亮了,也不算多嚇人,畢竟剛剛我也算吃過報應了。我就不瞞你了。”

“你又瞞我什麼?”魏鬱春蹙眉不滿。

“我被騙過,帶著一幫弟兄先行往南禺查探,卻遭遇暗殺,他們為了護我,幾乎都把命葬送在了這處群山谷裡,我得給他們報仇,所以我逃了。”

關闍彥微微眯了眯眼,那裡面反照著他自損自蔑的笑意,有些瘮人。

他道:“是不是聽起來像冠冕堂皇的藉口,因為我到現在為止,一直表現得高高興興,沒什麼煩惱。”

“也是,離開這處地獄後,我的注意力也漸漸從那裡分離了出去,幾個月了,我沒有回到這裡,他們的亡靈也未得到祭奠,我本以為我釋懷了,可……一點也沒有,我一回到這裡,便感到了恐懼,還有要把我吞沒的沉重……我恨自己為何還能那麼沉穩,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快點報仇。他們一定是恨我了,所以才會將怨氣傾注到那群蟲子身上。”

魏鬱春理智道:“母蟲罹難,子蟲反擊,再常見不過的自然規律。你不要想太多。”

“我起初看到生長在山體上的花時,也以為我是碰到了毒蟲的繁殖季,可如今入秋,毒蟲唯在春夏繁衍,不可能是在現在,那些花和蟲子都不正常。”

他扶額,胸悶得難以喘氣,越說越難受:“我在踏入南禺前,便查過群山谷的情況,這裡的毒蟲並不會飛,更不會有那麼強的攻擊力。以前我為了盡快逃離,深入山谷迅速往南,也從未遇到過今日的情況。可偏偏現在我一來,便糟了難。”

“你不也是受怨氣所擾的人嗎?從前我不信妖鬼神佛,可你的存在卻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有的……他們一定還在這裡,一直等我回來,等我給他們報仇。我……我。”

他愧疚萬分,從前他孤傲不已,心懷報複卻必不會將仇恨緊緊掛懷。

他會以自己的手段達成目的,也知以道現在他的處境根本做不到那一切,即便如此,人性使然,他擺脫不了那種可怖回憶和陰暗環境塑造渲染的自責心情。

他扶著額的手越來越用力,以至於他的額頭已經被按得通紅。

魏鬱春蹙著的眉未曾放下,她回想起剛到此山腳下時關闍彥的反應,她還疑惑為何他會對這裡有所瞭解,原來,他當初就是在這裡死裡逃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