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能理解你拒絕相信姜裡裡的遇難。”
“不必用這種方式和我拉近關系。”陳與拂他的臉面。太虛偽。明明他們一個個連姜裡裡的存在都否認。
洪鐵山始終和顏悅色,彷彿陳與的一切不待見只是孩子在家長面前的小打小鬧,他不會較真,縱容的同時卻又非常地尊重陳與,並沒有因為當陳與是小孩就完全無視陳與的“小打小鬧”。
“你還是想找姜裡裡。”洪鐵山洞若明火。
陳與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在洪鐵山眼中無所遁形,但陳與仍舊像面對精神科醫生時那樣否認:“我找一個不存在的人做什麼?”
他得盡快恢複健康,恢複健康他才能離開醫院,離開醫院他才能為和姜裡裡的再見面做準備。這“健康”不僅指他的身體,還有大家所認定的他精神方面的問題。他便只能假裝自己清醒過來了,假裝自己也不認識姜裡裡,做一個他們眼中的正常人。
洪鐵山笑了笑,另起一個話題:“綁架案的來龍去脈我查清楚了,借喪坤之手要你命的人是我老家的族老。宗親族老知道我從未放棄尋找我的發妻,他們從洪澤濤和洪曉純兄妹倆口中聽說有人打聽裴姓,留了心眼,查到你身上。”
“其中牽扯到家族利益問題,所以宗親族老不希望我和我發妻的後代在世。抱歉,因為我害你們遭了無妄之災。宗親族老那邊我會處理。但我如何處理都挽回不了你受到的傷害,和你失去的姜裡裡。”
目前陳與的身邊,只有洪鐵山會如常地同他提起姜裡裡。可笑,拿他當小孩哄。見識過姜裡裡哄他的技術,他哪裡還稀罕別人的哄?
姜裡裡……姜裡裡……陳與恨得牙癢癢,他想親手為姜裡裡報仇!
彷彿瞌睡來了送枕頭,恰恰洪鐵山這時說:“你如果希望在現場看我怎麼處理的,可以跟我一起去。”
陳與冷哂:“想趁機將我認祖歸宗?”
洪鐵山搖頭:“只是想讓你解氣。”
陳與靜靜看著他編。
洪鐵山:“賠罪方式你自己也提一提。我這邊的方案除了處理參與此事的宗親族老,還有把我手裡留在國內的一些人脈和資産全給你,或許能為你尋找姜裡裡盡綿薄之力。”
陳與無動於衷的樣子。
洪鐵山拉平他腿上起了褶皺的毯子:“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也是個有能力的孩子,你的未來一定不可限量。現在有助力和捷徑給你,你好好考慮考慮。”
陳與不需要考慮,他比從前任何時候都希望一步登天、一夜暴富,他清楚在權力和財富的階梯上站得越高,等姜裡裡回來找他,他才不至於泯然於眾人、才能一下子吸引姜裡裡的目光,而姜裡裡也會更稀罕他。
所以他並非對洪鐵山能帶給他的利益毫不心動,他一再拒絕洪鐵山是因為:“你怎麼確認我是你和你發妻的後代?”
“你的眼睛很像她。”洪鐵山的目光悵惘地流連在他的臉上,“我的直覺一向也準。以前也不是沒有找到過人,但只有這一次,或許是血脈的感應,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確認,你一定是我們家的孩子。”
陳與嗤之以鼻:“聽說差佬查命案法醫會驗什麼dna來確認血緣關系,如果你有門路,建議去諮詢一下,能不能幫你用這種方式認親。”
洪鐵山知道這門技術,在國外比在香江更成熟,無論是他在香江這邊的好友如梁董,還是楓葉國那邊的孩子,也都向他提議做個確認。
但洪鐵山沒採納。即便陳與並非他的孫子,沖著陳與的這雙眼睛和帶給他的血脈感應,洪鐵山也會認他當自家孩子。
他活到這把歲數了,能踏進棺材之前遇見陳與,實屬他和陳與的緣分,或許就是上天給他最後的慰藉。
“我不想做。”洪鐵山坦誠。
陳與嘲諷:“害怕我不是,你無法面對又一次的失望?”
洪鐵山認真想了想,點頭:“應該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陳與堅持:“還是做完確認再說。”
洪鐵山:“如果確認了血緣你才能安心,那我們就做。”
這事花了一個月才辦妥,香江進入了冬天,作為亞熱帶地區的城市,今年香江冬日的氣溫有些反常,好幾天落到了10度以下。
又趕上綿綿不盡的細雨,於是格外地陰冷潮濕,彷彿要將人永遠地困於其中。
陳與拄著柺杖望向灰濛濛的天空,將剛剛看過的鑒定報告還給一旁的洪鐵山,淡漠地問:“你的發妻姓‘裴’?”
洪鐵山琢磨他掩蓋在平平語調之下的微表情:“你喜歡這個‘姓’?”
“呵。”他討厭得要命!……是姜裡裡喜歡。
攥緊柺杖,陳與又問:“你發妻那邊有沒有叫‘裴飛’的親戚?”
洪鐵山:“據我所知,沒有。”
“好。”陳與轉頭,說,“我認親的第一個條件是:我要姓裴,叫裴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