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血泊在斜陽中凝固成一個永恆的顏色,但是我們至少活下來了。在那名馬隊首領,被一個老醋罈子砸倒翻落馬下之後,這些莫名其妙殺過來的敵人,終於莫名其妙的突然退卻了。
作為我們這些孤魂野鬼存活下來的代價,是死了很多人,生死存亡之間,很多人會表現出,比如歇斯底里或是惶不可終,
於是驚慌失措的人死的最快,臨陣脫逃的人次之,膽大冒失的人死了,膽小怯弱的死了,不夠小心的也死了,運氣不好的更死的不能再死了.
於是能挺到最後的,居然都是些平日裡性子和表現比較中庸平穩,多少懂得配合,還有一點點運氣的人,
五六百人的巡守隊,囫圇活下來的還不足百餘人,可謂慘痛之極。但其中倒有大半是前義軍的人,就未免有點天意弄人了。
派出巡哨,收拾現場,分揀甲械,包紮傷口,扎制車架,將丟棄的物資,回收一部分尚可使用的,燒了十幾大鍋湯粥和肉膾,暖暖的填進飢腸轆轆的肚子,總算恢復了一些精神氣頭和體力。
刻意被壓抑的呻吟中。
作為碩果僅存都頭級的人物,鄧坊已經是當之無愧的領頭人,他正在沉默不語的,把玩這手中作為戰利品的那隻長梢,
“我們還有四十七匹馬和二十六隻騾子可用,……”
“各色口糧肉乾醬菜酒水,也足當剩下的人半月之用……”
“完好的大車有十一輛,只要配上騾馬就能用,受傷的二十幾個人,都可以坐上去……”
“剩下能拿兵器上陣的,連你我在內還有八十七個……撿回來甲杖器械倒是充裕的很”
“差不多人手一套甲子或是皮套,一杆矛和刀,三隻投矛還有餘……牌有二十多件,弓也有十六具……”
“這樣可以稍稍安心一些了把……”
他嘆了口氣,示意我坐了下來,遞過一個烤熟的薯,雖然因為品種不良的緣故,只有小孩拳大,但是熱乎乎的咬進去,還是頗為焦香可口的。
“將頭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告訴什麼.”
鄧坊楞了一下。
“告訴你我們有.難道你不曉得……”
我也愣了一下。
“那位監軍被山上待若上賓的事情……”
“是麼”
他重重的嘆口氣
“山上將我們這些四散的降人,重新聚攏到一處,顯然是沒有好事啊”
“虧我還抱有想念,與將頭麾下的弟兄們再會之期,”
“看來我們的重聚之日,就是死無葬身之時啊……”
“看來山上那些人是鐵了心,要用我們明年的祭日之期,去換取那位公公的回心轉意了。”
我用力的晃了晃頭,很多雲山霧繞的疑點和片段,在這一刻也彷彿想明白了。只怕一直和我走得近的羅克敵,也成了別人的一枚棋子了。
“看來山上要的不僅僅是我們這些新附者的命,還想要官軍招安洗白的機會啊。”
我喃喃自語道。
所以當初我們在陣前,將這個死太監和他所代表的一小群官軍,獻了做梁山的投名狀,於是時隔今日,梁山的某些人,也將我們獻了出去,作為與官軍和談的一點附加條件和誠意。
這可謂是頗具粉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