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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歸遠5

安東道中部,從丘陵延伸到平原的莽莽森林邊緣,

遠處看起來密不透風的成排參天大樹和繁茂枝葉的遮蔽下,鳥鳴獸走的聲音幾乎都消失了,而只剩下風掠過樹梢而摩擦枝葉的持續沙沙聲,隱約還有枯枝敗葉被踩過的聲響。

躲在一具大輪架子車背後的輔卒張官大,握著遂火銃的手簡直都要拽出水來了,呼吸也變得格外的粗重,只覺得心臟跳的都要從嗓子眼裡挑出來的;

但是他還是在某種日常培養出來的慣性下,死死撐著身體的蹲跪在地上,而不是不顧一切的轉身就逃的衝動,或是趴倒在地上裝鴕鳥的和衝動。

因為,在日常訓練的時候他敢於這麼做的話,就是劈頭蓋腦的鞭笞與棍棒,雖然不會直接要命,卻也足以讓他痛徹入骨的躺在床上哼哼上好幾天,更別說是還有餓肚子和懲罰了。這對張官大來說就未免有些要命了,或者說是比捱打和其他懲罰更加令人在意的事情了。

畢竟作為家裡的老大,他的整個童年都是在飢餓的感覺中度過的。他只是普通遼東半島北部領下一個普通民戶的子弟,全家十幾口人全靠那麼一點點遠離河流的自家旱地和山坡,外加上租佃鄉社長手中代官的藩田為生。

身為長子,他無疑是家裡做的事情最多,但相應飯量也是最大的一個存在;相比那些浸泡在兵禍連綿水深火熱當中的中原百姓,作為藩下最底層的領民群體之一,至少還有埋頭種田上大半年,最終用辛苦汗水砸出糧食來的機會;

因此,在稍微風調雨順一些的太平年景,他至少可以吃個半飢不飽;但是一旦藩內遇到戰事,而需要徵他們這些領民,短暫或是長期的助戰從徵之後,他們這些領下百姓的家裡,就要青黃不接的開始斷頓和外出借貸了。

因此,山野當中一切可以尋覓到的鳥獸植物,就成了他們百姓子弟用來度荒的最基本技能和手段。然而,自從安東最大的藩家,也是他們名頭上共主和宗家的羅氏,也陷入到接二連三的內亂和征戰當中,他們連最後一點兒半飢不飽的指望都沒有了。

村邑里除了走不動只能等死的老人之外,差不多都跑出去逃荒了;期間又生了許多事情,最終只有寥寥無幾的人得以囫圇重返家鄉,其中就包括了他這一家子,

然後這才現,自家的地面上已經更換了新的管領和統治旗號,原本抽租佃來的鄉社藩田,也變成了新官府管配下五五對半的公田制度;雖然自留的成色提高了,也沒有鄉社長那邊七七八八的雜碎虛耗,但是因為乾旱和落荒的緣故,全家辛苦了一年打下來的糧食,還是有些不夠吃。

因此,張官大能夠出來應募助軍的雜役,完全是為了早早幫助家裡減脫負擔的需要,而他兩個較大的弟弟,也被咬咬牙送到官辦的工讀作坊裡去,勉強做了一個包食宿的生徒;

這樣,不但有十幾袋一次性買斷身價的糧食,如果換成豆薯等粗礫一些的雜糧,完全可以讓家裡人湊合著熬上好幾個冬天,每年還能湊幾個白錢給家裡寄遞回去。

但自從參軍之後,從小一貫以大肚皮著稱,而把家人吃的叫苦不迭他,總算是實現了可以頓頓吃上飽飯的願望了;無論是半指厚巴掌寬的餅帖子一氣吃上五塊,還是將一層層堆壓得滿滿當當的雜米飯,給連吃三大碗,或是行軍用的雜豆飯糰或是掰碎的壓縮口糧,也能不帶停嘴的吃上好幾個。

所以,別的他都可以忍受和耐得住,但是因為煩了錯而沒有了吃食配給,那是萬萬不可以接受的事情,餓肚子的感覺一看就深深的刻在他的骨子裡,而壓倒了一切臨時的恐懼和短暫的得失之心。

“四點十五刻,斜下二度,放。。”

久違的命令終於如甘霖一般的到來。

而這一刻密林邊沿那些草從和細碎野花也驟然像是被驚動醒了起來,而紛紛站起一些佝僂著身子,臉上滿是遮擋面容的汙泥,披著獸皮或是包著毛氈,手裡持著短木矛、鏽跡斑斑的斧頭和缺口砍刀的人來。

這一排不怎麼整齊的銃擊響過之後,那些披著獸皮的身影,頓然前仰後翻的倒下好幾個,剩下的卻是毫不掩飾的全力加飛奔起來。

他們身手靈活的在崎嶇地勢當中躲閃和跳躍著,就像是一個個遊動的目標一般,努力挑逗和引誘著這支隊伍中紛紛再次開火的。

但是張官大的心情反而有些平復下來,至少這已經證明了這些襲擊者是人,是可以被打殺和傷害的大活人;而不是什麼傳說中山精鬼怪或是其他人力所不能及的存在。

“穩住,給老子穩住了。。”

“想想日常是怎麼操訓的。。”

“想想你們的家人。。”

“陣前表現不好的後果。。”

在本什老兵的吆喝和怒吼聲中,他只是埋頭抽出子藥筒,填進後膛而壓緊用力閘斷藥包,而輕搖撒出些許引火的藥粉來,這才重新伸出輪轂間隙而對著正角最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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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逼近過來的敵人也開始用自制的獵弓和木弓,將有些稀疏的箭雨給輪番投射過來,叮噹作響的落在了車板和輪轂上,偶然還夾雜這被射中的悶哼和慘叫聲。

其中一隻就穿過了輪轂的縫隙,斜斜插透他號袍下襬釘在泥地裡,也讓他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手中痙攣起來的指頭差點兒就沒有胡亂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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