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號喧天,旗幟招展,似曾相識的這種場面,我在回到廣府之後,就見過一次,那是平定了清遠兵亂之後的勤王諸師校閱。
只是這一次,我已經成了其中的一員,需要全身披掛的正裝騎在馬背上,等待進入正街之中,接受歡呼和評定。
我的左右,除了辛稼軒那班武學出身的軍官外,其他人都多少有些緊張的神色,畢竟是第一遭參加這種場合,而站在看臺上上品頭論足,和站在街道中讓人評論,又是另一回事了。
士兵們更是漲紅了臉,在士官的低聲呵斥和約束下,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興奮和焦灼的心情,要知道其中許多人,之前還生活在遠州外藩,沒這麼熟悉和見識過廣府的花花世界。
因此我不得不主動的活躍著氣氛,對著左右顧盼談笑著作為減壓的示範,用我寬慰他們的話說,就當作是我們前番因為臨時召回而靜悄悄班師,當初沒趕上的凱旋式好了。
這些話經過那些營頭和團隊官傳到士兵之中後,他們的騷動和緊張總算較少了一些,卻又開始有些愈加期待起來。
當然,伴隨著安遠州傳回來的各種訊息和亂訊,原本的這場凱旋式看起來是遙遙無期沒法指望了。
今天是年底的小會操,也是新軍初創半年後,拉出來的第一次亮相。所以上頭格外撥給了一筆用來修飾和著裝的款子,讓我們準備校閱的行頭。
銃兵都帶著綠褐斑紋的寬簷軟帽,垂到腰下的鎖子背心,而白兵和矛手則帶著傳統的圓邊笠盔,連身的鎖環甲,在胸腹肩背和下襬的重點部位,用條狀鐵片加強;
少量的騎兵穿著帶整片胸甲的鱗鎧,戴輕便的小圓盔,軍官們穿戴的則是更繁複一些的山文甲或是簡式明光甲,簡單花飾的鑾兜;所有的帽盔後面都有遮陽透風的布片,上面都按照階級和兵種纏著彩色綬帶,作為裝飾物,士官和軍官綴有流蘇和羽毛,作為身份標識。
行進在佇列裡的獵兵什和捉生隊,則多一件類似草綠迷彩的披風,
所有的甲衣,都被皮帶和掛具紮在緊身收袖的帆布服裡,看起來比起那些衣袍寬大,隨著披風鼓動的其他部隊,更加精於利落的多。
再次鼓點敲響之後,卻是第六序列的右廂遊弋兵馬使的騎兵隊,開始出場了,
他們身著各種華美線飾的鱗鎧或是塗成暗紅色的明光甲,軍將和旗手們都披著素色大氅,在各自隊官的口號下翻身上馬,按照距離和批次,一邊踩著某種鼓點和節拍,一邊努力安撫著坐騎,控制著韁繩,三五成列的拉成長隊,徐徐走出校場而去,據說為了選到校閱前來的馬匹,都是那些性情最溫順,最不容易受驚的型別。
最後一次少量飲水和相互容裝整理的口令傳達下去之後,我們開始等待即將到來的下一個鼓點。我也順便再次打量麾下的校閱人馬,雖然隊伍看起來也頗為整齊,氣勢也不錯。但是相比其他校閱部隊的兵強馬壯或是陣容鼎盛,就沒有太大優勢了,所以被排到了押班尾的位置。
作為現代人參加軍訓丨檢閱的一點心得,用了一點點小手段,比如儘量讓身高相近的人站成同列,按照身高優勢從中間到前後兩邊的排序,以製造出某種相對整齊的視覺效果。
而身高特別突出的,被放到前列拉開一定距離,作為排頭和前導旗手。
這也是火銃部隊的一大優勢,隨著火器的普及,相對於傳統軍隊中,對於士兵的身高體能方面的身體素質要求,也有所相對降低了。理論上將軍事化的門檻,進一步下調,
畢竟,只要能夠操作嫻熟,哪怕是一個體弱之輩,也能輕易殺死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士兵服役期限和效率,也被相對的放寬了。
只是我們今天的運氣有些差,剛走出校場大門,老天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短暫的雷聲滾動之後,風中帶來了溼潤而密集的氣息。
“下雨了,”
我感受著隨著頭盔上的滴滴答答,流到臉上的溼潤感,這樣原本的銃刺和射擊示範表演等準備好的腹案,都沒法做了。
“傳令下去,執行丙字號預案……”
長街大道的另一頭,定鼎門前的閱兵場地中,已經籠罩在雷聲隆隆和大雨傾注之中。
嘩嘩作響的雨幕之中,看臺上早就攤開了遮陽擋雨的幕布,沒有遮蔽的也撐起了五顏六色的傘朵,卻沒有多少人避去躲雨,而是繼續留在原地,因為臺上的大人物們也沒有動。
大相國面無表情的看著在暴雨中四散奔逃,忙不住尋找遮蔽物的身影,
他已經六十九歲了,拋去以輔政為名的漫長過渡期,他從父輩手上接手和掌握這個龐大的國家,也有三四十年了,這段時間長的足以消磨掉人生中的大多數東西,最後只剩下深深的倦怠,
雖然他還算健康,相比同樣年紀的朝臣們,並沒有多數老人應用常見病,只有些腰痠腿軟的小毛病,但是他覺得精神越來越不濟,面對政事也緣來緣厭倦,如果不是清遠之變帶來的一連串變故,他本該在海南國領的溫泉別宮裡長期修養。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而不是在這裡坐視老臣子和監國的身邊的派系之爭,對這個國家繼續保持足夠的掌控力。今天算是難得有心情出來,在校閱上露個面,變相的展示一番幕府兩代的親善濡慕之情,以維持朝野的平穩。
只是他這點難得好心情,眼下也沒有了,國朝傾注了重資,投入人力物力無算,匯聚各方精兵良將的種子,打造而成的模範新軍,被這大雨一衝,就打扮做鳥獸散了,這是哪門子的模範軍,國朝的榮譽感和,都被雨水給衝跑了麼”這便是你給我的驚喜麼……“
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一國中年的當代監國,一向能言善道的他,也很有些無言以對。
空曠的廣場中專研已經散去大半,稀稀拉拉的剩下來一些,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的軍將們,然後他們似乎自覺情況不妙,這才66續續從那些臨時的遮蔽物下,由主官帶著親兵連拉硬拽著,又趕回來一些,重新組成縮水了不少的佇列。
只是這時臺上才有人注意到,依稀的雨幕之中形影綽約的,最後居然還在一隻人馬在原地,保持了基本的隊形,而沒有像其他人一般四散躲雨。
這個結果,讓大相國的臉色才變的不是那麼難看。
“這是新軍哪一部的人馬……”
當代監國搶先問道。
“是新軍左部鋒將劉延慶的麾下……”
臉色稍稍好看一些的大臣們左右顧盼了之後,才有人回答道
“這位劉鋒將乃是,前天南討逆軍劉紹能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