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大內,天下兵馬大元帥府的內事堂,亦是一片戰戰兢兢的氣氛。
“河北有變……”
隨著一聲低吼,一隻犀角虎口杯,被擲碎在呈報人身前。精美的杯身彈跳著,在雲錦紋的花磚地面上,碎裂噴濺著,在呈報人的頭臉上,割出數條血痕來,頓時一條蜿蜒的血線,流過鬢角沿著臉頰,滴落在地上淡開幾團深色的痕跡
但身著四品淺紫服色,官拜東北路奏進使的他,也只能一動不動的,大氣不敢出的承受了這一切。
“張邦昌……”
被刻意壓抑的怒火,隨著靈寶公聲音不高,卻令人膽戰心驚的質問聲,盪漾在現場每位的表情和神色中。
最少也是硃紅袍服的他們,是如此的戰戰兢兢,手垂眼低的噤聲不語,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承受怒火的倒黴鬼。
“枉費某將你扶上這個顯要位置……爾等便是如此回報的麼”
“不聲不響的就斷了洛都的輸給……幾欲將我置於何地”
其實他大半惱怒,卻又有些後悔,惱怒的是張邦昌如此不堪用,到了關鍵時刻就掉了鏈子。
然後後悔的事,當初國朝在河北設立東面行臺,以總掌安東、平盧、河北三道的轉運輸供,軍役武備、援淮諸事,卻是是自己極力保舉和運作了這位堂兄,而得以上位的。
按照他的想法和構思,這位頗好文風匠氣十足的堂兄,在一眾族親裡,屬於才具有限但卻頗有權欲的型別,但是他作為張氏親族的身份,卻是一個相當有力的籌碼。
因此被擺到這個要害的位置上,即不至於養出過高的資望,而做大危害到自身的權位,又可以掩人口實,籍以安插人手暗中壯大自己的班底。
就算將來有所需要,也可以比較容易的將其架空,或是作為眾怨所指的替罪羊給拋棄掉,順理成章的將河北行臺的職分,重新納入麾下。
但是,他如今出了差池,作為背後保舉人的自己,也難脫其咎的,雖然元帥府大權在握,暫時沒有人敢於指出這一點,但不代表就此能夠高枕無憂了。
雖然,他已經接著大元帥府的名義和職分,將軍中朝中的傳統皇道派,逐一給打壓和外放下去,甚至籍此將皇道派主導的兵部,給架空了大半。
但是這次河北之變的口實,處置不當就很可能成為這些皇道派,得以重新回到權力中樞的契機和理由。
雖說以大攝之尊,長期默許和縱容了他在帥府的大多數所作所為,但部意味著,這就是毫無底線了,前提是不能嚴重危害到整體大局為前提。
如果自己表現的不夠令人滿意,那在存亡切身之下,大攝恐怕也不會介意像當年一樣,換上更合適的人來,來制衡自己,乃至主導戰局。
這也是他要急欲避免的最壞一種後果。因此,隨即靈寶公就已然下了決定。
“立刻派出內使過河,”
“以少府卿張繼,就地接管北岸相、衛各州的轉運事……”
“再傳諭河東、雲中道,增加輸供力度……這一路再不能出什麼差池了……”
“物輸給資可以放緩一些,人馬先給我拉過河來……”
“我需要足夠在各線應變堵漏和守壘的人手……”
“就讓他們徒手輕裝疾進,員額實在有所不足……”
“准予帶兵官就地徵籌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