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門前,上了岸,把船仍舊纜在樁上,取了酒肉,四人一齊都到後面坐地,便叫點起燈來。
原來阮家弟兄三個,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四個人都在阮小二家後面水亭上坐定。
阮小七宰了雞,叫阿嫂同討的小猴子在廚下安排。
約有一更相次,酒肉都搬來擺在桌上。
吳用勸他弟兄們吃了幾杯,又提起買魚事來,說道:“你這裡偌大一個去處,卻怎地沒了這等大魚?”
阮小二道:“實不瞞教授說,這般大魚,只除梁山泊裡便有。
我這石碣湖中狹小,存不得這等大魚。”
吳用道:“這裡和梁山泊一望不遠,相通一派之水,如何不去打些?”
阮小二嘆了一口氣道:“休說!”
吳用又問道:“二哥如何嘆氣?”
阮小五接了說道:“教授不知,在先這梁山泊是我弟兄們的衣飯碗,如今絕不敢去。”
吳用道:“偌大去處,終不成官司禁打魚鮮。”
阮小五道:“甚麼官司,敢來禁打魚鮮!便是活閻王,也禁治不得!”
吳用道:“既沒官司禁治,如何絕不敢去?”
阮小五道:“原來教授不知來歷,且和教授說知。”
吳用道:“小生卻不理會得。”
阮小七接著便道:“這個梁山泊去處,難說難言。如今泊子裡新有一夥強人佔了,不容打魚。”
吳用道:“小生卻不知,原來如今有強人,我這裡並不曾聞得說。”
阮小二道:“那夥強人,為頭的是個落第舉子,喚做白衣秀士王倫,第二個叫做摸著天杜遷,第三個叫做雲裡金剛宋萬。以下有個旱地忽律朱貴,現在李家道口開酒店,專一探聽事情,也不打緊。
這幾個賊男女聚集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搶擄來往客人。我們有一年多不去那裡打魚,如今泊子裡把住了,絕了我們的衣飯,因此一言難盡。”
吳用道:“小生實是不知有這段事,如何官司不來捉他們?”
阮小五道:“如今那官司一處處動彈,便害百姓。
但一聲下鄉村來,倒先把好百姓家養的豬、羊、雞、鵝,盡都吃了,又要盤纏打發他。
如今也好教這夥人奈何!那捕盜官司的人,那裡敢下鄉村來!若是那上司官員差他們緝捕人來,都嚇得尿屎齊流,怎敢正眼兒看他!”
阮小二道:“我雖然不打得大魚,也省了若干科差。”
吳用道:“恁地時,那廝們倒快活!”
阮小五道:“他們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論秤分金銀,異樣穿綢錦,成甕吃酒,大塊吃肉,如何不快活?我們弟兄三個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學得他們!”
吳用聽了,暗暗地歡喜道:“正好用計了。”
阮小七說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們只管打魚營生,學得他們過一日也好!”
吳用道:“這等人學他做甚麼?他做的勾當,不是笞杖五七十的罪犯,空自把一身虎威都撇下;倘或被官司拿住了,也是自做的罪。”
阮小二道:“如今該管官司沒甚分曉,一片糊塗,千萬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沒事!
我弟兄們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帶挈我們的,也去了罷。”
阮小五道:“我也常常這般思量,我弟兄三個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別人!誰是識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