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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章 小老鼠

更有兩般堪嘆處,銅鐘著地沒懸樓。三藏硬著膽,走進二層門,見那鐘鼓樓俱倒了,止有一口銅鐘,札在地下。

上半截如雪之白,下半截如靛之青,原來是日久年深,上邊被雨淋白,下邊是土氣上的銅青。

三藏用手摸著鍾,高叫道:“鍾啊!你也曾懸掛高樓吼,也曾鳴遠彩梁聲。也曾雞啼就報曉,也曾天晚送黃昏。不知化銅的道人歸何處,鑄銅匠作那邊存。想他二命歸陰府,他無蹤跡你無聲。”

長老高聲讚歎,不覺的驚動寺裡之人。

那裡邊有一個侍奉香火的道人,他聽見人語,扒起來,拾一塊斷磚,照鐘上打將去。

那鍾當的響了一聲,把個長老唬了一跌,掙起身要走,又絆著樹根,撲的又是一跌。

長老倒在地下,抬頭又叫道:“鍾啊!貧僧正然感嘆你,忽的叮噹響一聲。想是西天路上無人到,日久多年變作精。”

那道人趕上前,一把攙住道:“老爺請起。不幹鍾成精之事,卻才是我打得鐘響。”

三藏抬頭見他的模樣醜黑,道:“你莫是魍魎妖邪?我不是尋常之人,我是大唐來的,我手下有降龍伏虎的徒弟。你若撞著他,性命難存也!”

道人跪下道:“老爺休怕,我不是妖邪,我是這寺裡侍奉香火的道人。卻才聽見老爺善言相贊,就欲出來迎接;恐怕是個邪鬼敲門,故此拾一塊斷磚,把鍾打一下壓驚,方敢出來。老爺請起。”

那唐僧方然正性道:“住持,險些兒唬殺我也,你帶我進去。”

那道人引定唐僧,直至三層門裡看處,比外邊甚是不同,但見那:青磚砌就彩雲牆,綠瓦蓋成琉璃殿。

黃金裝聖像,白玉造階臺。大雄殿上舞青光,毗羅閣下生銳氣。文殊殿,結采飛雲;輪藏堂,描花堆翠。

三簷頂上寶瓶尖,五福樓中平繡蓋。千株翠竹搖禪榻,萬種青松映佛門。碧雲宮裡放金光,紫霧叢中飄瑞靄。

朝聞四野香風遠,暮聽山高畫鼓鳴。應有朝陽補破衲,豈無對月了殘經?

又只見半壁燈光明後院,一行香霧照中庭。

三藏見了不敢進去,叫:“道人,你這前邊十分狼狽,後邊這等齊整,何也?”

道人笑道:“老爺,這山中多有妖邪強寇,天色清明,沿山打劫,天陰就來寺裡藏身,被他把佛像推倒墊坐,木植搬來燒火。

本寺僧人軟弱,不敢與他講論,因此把這前邊破房都舍與那些強人安歇,從新另化了些施主,蓋得那一所寺院。清混各一,這是西方的事情。”

三藏道:“原來是如此。”

正行間,又見山門上有五個大字,乃鎮海禪林寺。

才舉步入門裡,忽見一個和尚走來。

你看他怎生模樣:頭戴左笄絨錦帽,一對銅圈墜耳根。身著頗羅毛線服,一雙白眼亮如銀。手中搖著播郎鼓,口唸番經聽不真。

三藏原來不認得,這是西方路上喇嘛僧。那喇嘛和尚走出門來,看見三藏眉清目秀,額闊頂平,耳垂肩,手過膝,好似羅漢臨凡,十分俊雅。

他走上前扯住,滿面笑唏唏的與他捻手捻腳,摸他鼻子,揪他耳朵,以示親近之意。

攜至方丈中,行禮畢卻問:“老師父何來?”

三藏道:“弟子乃東土大唐駕下欽差往西方天竺國大雷音寺拜佛取經者。適行至寶方天晚,特奔上剎借宿一宵,明日早行,望垂方便一二。”

那和尚笑道:“不當人子!不當人子!我們不是好意要出家的,皆因父母生身,命犯華蓋,家裡養不住,才舍斷了出家,既做了佛門弟子,切莫說脫空之話。”

三藏道:“我是老實話。”

和尚道:“那東土到西天,有多少路程!路上有山,山中有洞,洞內有精。像你這個單身,又生得嬌嫩,那裡像個取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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