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元妃停靈寢廟,賈母等送殯去了幾天。
且說賈政那日拜客回來,眾人因為燈節底下,恐怕賈政生氣,已過去的事了,便也都不肯回。
只因元妃的事忙碌了好些時,雖有舊例家宴,大家無興,也無有可記之事。
到了正月十七日,王夫人正盼王子騰來京,只見鳳姐進來回說:“今日二爺在外聽得有人傳說,我們家大老爺趕著進京,離城只二百多里地,在路上沒了。太太聽見了沒有?”
王夫人吃驚道:“我沒有聽見,老爺昨晚也沒有說起,到底在那裡聽見的?”
鳳姐道:“說是在樞密張老爺家聽見的。”王夫人怔了半天,那眼淚早流下來了,因拭淚說道:“回來再叫璉兒索性打聽明白了來告訴我。”
鳳姐答應去了。王夫人不免暗裡落淚,悲女哭弟。
如此連三接二,都是不隨意的事,那裡擱得住!便有些心口疼痛起來。
又加賈璉打聽明白了,來說道:“舅太爺是趕路勞乏,偶然感冒風寒,到了十里屯地方,延醫調治;
無奈這個地方沒有名醫,誤用了藥,一劑就死了。但不知家眷可到了那裡沒有。”
王夫人聽了,一陣心酸,便心口疼得坐不住,叫彩雲等扶了上炕,還扎掙著叫賈璉去回了賈政,“即速收拾行裝,迎到那裡,幫著料理完畢,既刻回來告訴我們,好叫你媳婦兒放心。”賈璉不敢違拗,只得辭了賈政起身。
賈政早已知道,心裡很不受用,又值王夫人心疼。那年正值京察,工部將賈政保列一等;二月,吏部帶領引見。
皇上念賈政勤儉謹慎,即放了江西糧道。即日謝恩,已奏明起程日期。雖有眾親朋賀喜,賈政也無心應酬,只念家中人口不寧,又不敢耽延在家,也只得去了。
賈璉回來,請了安,將到十里屯料理王子騰的喪事的話說了一遍,便說:“有恩旨賞了內閣的職銜,諡了文勤公,命本宗扶柩回籍,著沿途地方官員照料。
昨日起身,連家眷回南去了。舅太太叫我回來請安問好,說如今想不到不能進京,有多少話不能說。聽見我大舅子要進京,若是路上遇見了,便叫他來到咱們這裡細細的說。”
王夫人聽畢,其悲痛自不必言。鳳姐勸慰了一番,“請太太略歇一歇。”
說畢,同了賈璉回到自己房中。
且說賈政帶了幾個在京請的幕友,曉行夜宿,一日到了本省,見過上司,即到任拜印受事,便查盤各屬州縣糧米倉庫。
賈政向來作京官,只曉得郎中事務都是一景兒的事情,就是外任,原是學差,也無關於吏治上。
所以外省州縣折收糧米,勒索鄉愚,這些弊端,雖也聽見別人講究,卻未嘗身親其事,只有一心做好官。
便與幕賓商議,出示嚴禁,並諭以一經查出,必定詳參揭報。初到之時,果然胥吏畏懼,便百計鑽營,偏遇賈政這般古執。
那些家人跟了這位老爺在都中一無出息,好容易盼到主人放了外任,便在京指著在外發財的名頭向人借貸,做衣裳,裝體面,心裡想著到了任,銀錢是容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