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層人民的痛苦大多都是在此,明知徵兵會有去無回,可這既是天家旨意,就只有遵從,笑著謝恩。累累白骨,成就了帝王霸業,可他們那過早消逝的人生,又會有誰祭奠?又該由誰償還?】
隨著柳容與的怒斥聲傳來,兩個身著錦衣鶴服之人自壽康宮退了出來。
“老夫不問世事多年,沒想到,帝師的心性倒是從來沒有變過。”盛祁毓薄唇輕啟,望著自己身側這一位多年來的死敵。
“盛大人又何必陰陽怪氣?”沈自熙理了理自己自己的衣袍,回望那人,笑著說道,“在早些年的時候,盛大人也不是沒有率兵平亂過,怎麼?在山林裡待了幾年,就變得如此婦人之仁了,連血性都被磨沒了嗎?”
盛祁毓倒也沒有動怒,畢竟這老對頭的脾氣,實在是不敢恭維,剛才已經在殿內吵了好些時辰了,他可不想在這殿前繼續丟人現眼。
不過話說回來,沈自熙這老匹夫還真是死性不改,不管遇到什麼事,永遠都是武力鎮壓為先。雖說在有些事情上,的確是一步都不能退讓,但更多的時候,折中也不失為一種策略。
正是因為自己早年曾領過兵,才會更加明白,不管戰爭是輸是贏,都會有太多人為此搭上性命。
底層人民的痛苦大多都是在此,明知徵兵會有去無回,可這既是天家旨意,就只有遵從,笑著謝恩。累累白骨,成就了帝王霸業,可他們那過早消逝的人生,又會有誰祭奠?又該由誰償還?
南疆在先帝在世時總是會隔幾年征戰一次,也許是元氣大傷,也許是怨聲載道,南疆在柳容與登基沒多久便歸順了,這些年來,也倒是相安無事,互不干擾。
雖說有派去的探子時刻往回稟報著南疆的動向,可這次叛亂,還是來得讓人猝不及防。只能說,南疆那邊的人怕是早就有所察覺、暗自準備起來了。至於準備了多久,沒有人知道。
何況,鳳棲國休養生息多年,若真要起兵,軍備怕是也會有隱患,倒不如議和,如此,在南疆附近的百姓也能避開這場禍事。
“帝師可真愛說笑,”盛祁毓眼睫微閃,目光如刀,“老夫只是以為,雖說帝師德高望重,但是呀,這做人呢,該是攢些福報的好。”
“就不勞您老費心了,您還是先把自己管好吧!”沈自熙斜睨了盛祁毓一眼,慢悠悠地向前走著,“盛大人也算是入朝為官數十載了,不該觸碰的逆鱗,就不要碰了,省得讓皇上不高興。畢竟你可算是皇上的異姓兄長了,別鬧得太難看了。”
聲音飄到了盛祁毓的耳中,盛祁毓只覺滿是諷刺。
原來時光,是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以前他盛祁毓是不信這等言論的,可今日,他不得不信。
柳容與因為自己請求議和、反對開戰而大發雷霆,怒斥、謾罵,往日不曾有過的話,今日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昔日那個宅心仁厚的三弟,為何如今非要對南疆開戰,大有趕盡殺絕的意味呢?他實在想不通。
或許,那個三弟早就變了吧,早在白姝寧去世而他卻選擇幽禁柳望舒的時候就變了,不,或許更早。只是他一直走在回憶裡,以為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模樣,也當真可笑!
盛祁毓低頭靜立一會兒,抬頭,眼中再無半分猶豫的神色。
目視前方,拾級而下,盛祁毓早早就看見了正往這邊走的沈星河。
說起來,這對父子還真是不像,盛祁毓搖頭笑了笑。
沈自熙雖說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但他永遠是那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別人的見解嗤之以鼻,行事又太過武斷,自視甚高。
可他倒是有個好兒子,彬彬有禮,溫潤如玉,武藝也是不在話下,比較難得的是,這孩子還心繫民生,可惜了,攤上那沈自熙這麼一個只顧利益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