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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公子堂

《包身工》裡有一句經典的話:黑夜,靜寂得像死一般的黑夜!但是,黎明的到來,畢竟是無法抗拒的。

還未入夜,寧州的天空就已經暗淡無光。

雨,一直在下,沒有停過,像古時在衙門前跪喊千古奇冤的婦人。

一盞孤燈清冷。

燕老坐在窗前,看著窗欞點點敲人心欲碎的冷雨悽風,聽著窗外不住的斷續雨聲。

他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兩手交叉在一起,眼觀鼻鼻觀心,神情驚懼恭敬。

“這雨,不知要落多久。”燕老灰白眉毛皺了皺,似乎很不喜歡這種潮溼天氣。

那個像到吐蕃參拜神靈般虔誠的男人抬頭,嘴唇動了動,卻不敢貿然出聲接話。

“劉三,你喜歡雨嗎?”燕老輕輕問了一句,手裡破天荒地沒有端著茶杯。

“不喜歡。”那個男人低頭諾諾應道,竟然是在寧州地下世界權柄驚天的黑道人物,劉三爺。

“我也不喜歡。”燕老淡然道。

劉三爺暗暗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本來到了崩潰臨界點,現在又回落了不少。

“不過,我卻欣賞雨。”燕老又補充了一句,枯枝般的手指輕輕敲著冰冷扶手。

一句話,又讓劉三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自己怎麼這麼愚蠢,這都能揣摩錯了。

“你知道為什麼嗎?”燕老側頭靜靜望著他。

“將軍高見,我一個鼠目寸光的人,不可能知道。”劉三爺謹慎恭敬道。

燕老輕輕搓著右手有些乾澀的手指,語氣變得淡了起來,淡到沒有感情色彩:“這雨呀,像女人,嬗變,春雨柔軟,夏雨粗獷,秋雨蒼涼,冬雨肅殺,因季節而變化,情調各異,讓人難以琢磨。這雨呀,也通人性,無論是疏雨滴梧桐,或是驟雨打荷葉,聽去總有一點淒涼,悽清,悽楚,如果遇上心情煩悶時,就再籠上一層悽迷了,讓人覺得它很懂人心。”

“真知灼見。”劉三爺就一粗人,從來不會覺得這雨有多少門道,今日真是受益匪淺。

“什麼灼見,是拙見。”燕老半閉著眼睛養神。

“將軍的思想境界,一般人是絕對無法企及的。”劉三爺儘量挑一些好話講。

燕老瞥了眼他,轉而又合上了眼,片刻才微笑道:“劉三,你很像雨。”

劉三爺渾身一顫,嚇得撲通就跪在了地上,像古時的奴才叩見主子時的不敢造次。

老人的這句話什麼意思?擺明了就是說他嬗變,而且讓人覺得自己很懂人心。

這說明什麼?不放心。

燕老緩緩睜開眼晴,看著伏在地上顫顫巍巍的他,輕聲道:“起來吧。”

“是。”劉三爺乾淨利索起身,低眉斂目。

“今天叫你來,是想通知你一聲,是時候了。”燕老摩挲著兩隻枯老手掌。

“明白。”劉三爺低聲應道,之前為兩個兒子歸西的事苦惱懊悔的情緒早就拋諸腦後。

“沒事,你就先回去吧。”燕老顯得有些疲倦,眼皮開始斷斷續續往下搭。

“將軍,其實有一件……事。”劉三爺欲言又止。

“什麼事?”燕老精神了些許,疲倦之意一掃而光。

“最近,在江南一帶出現了一個新的組織,叫公子堂,勢頭很猛,聽說水很深,連落雨社也忌憚三分。在上個星期,從未退讓過的陶黑石竟然交出了浙吳省臨安的地下掌控權,足以見得這個組織不簡單。”劉三爺探聽到這訊息之後,震驚得無以復加,在他印象中,還從來沒有什麼力量能使得陶黑石作出妥協的。

“清楚黨魁是誰嗎?”燕老深深皺了皺眉,又閉上了雙眼,似乎在思考什麼。

“目前還不清楚。”劉三爺如實道。

“這事兒我會細細思琢,你回去做好準備,孩子隨時都可能接手。”燕老輕聲吩咐道。

“是。”劉三爺見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恭敬行禮退出。

那個保姆送著他走出去,畢竟這個小院有無數的紅外線槍點,稍有不慎,命就沒了。

屋裡很安靜,燕老蹙著灰白眉毛,凝視著外面那九轉百結百結欲斷的淒雨,沉思冥想。

公子堂?

一個很新鮮的名詞,連陶黑石都束手無策,看來這水深得確實有點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