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何闊山從未有過如此難熬的夜晚,即使在打仗的時候。
自從被關進這狹窄的祭祀孔洞中,劉要便像瘋了一樣,他一會以頭搶地,一會扭動著捆綁的身體撞擊祭臺壁,伴隨著高聲的喊叫。他也不喊放他出去的話,只是將自己為了村民苦心孤詣地作為盡數傾訴。
“是我將族人保護在這裡!是我替你們排除了老族長的阻礙!是我日夜不停的祈禱讓仙人庇佑這裡!”
“你們忘恩負義!不怕反噬嗎?”
“我上過戰場,我不怕苦不怕疼!你們摧殘不了我!”
“盡管朝我來,不要傷害蘇娘!”
提到蘇娘,他似乎想到什麼,怔楞片刻後開始新一輪鬼哭狼嚎。
“我要見劉多!我要見劉多!”
“劉多,給我滾過來!”
劉牧縱使對這個面目和善心腸歹毒的族長沒有好印象,但是此等程度的癲狂讓一個十歲的小孩子不顫而慄。他躲在時清後面,小鹿般的眼睛因害怕顫抖而不停眨動。而時清,作為其中唯一有點三腳貓功夫的人,被視為巨大威脅,捆綁的比其他人要嚴密幾倍,為了防止他走動,還將他拴在牆壁旁。此刻他有心一拳頭打暈劉要,鑒於行動不便只能咬牙切齒地閉目養神。
劉多開啟祭祀孔,看到面目猙獰的劉要,一時還有些不習慣。畢竟劉要在村民中的形象永遠是慈眉善目的。
見到劉多,劉要仰頭,“蘇娘呢?你們把蘇娘怎麼樣了?”
劉多嗤笑一聲,“劉要你別裝了,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要裝好人嗎?”
“我是不是好人自然有仙人明證,你到底把蘇娘怎麼樣了?”
“仙人如果有明證,也會為蘇娘不值。”劉多壓下眼中複雜情緒,頗為憤怒,“你以為你是怎麼娶到她的?如若不是你在村中散播蘇老爺子有長生秘籍,村裡人也不會對父女兩個虎視眈眈,最後能讓你有表現機會抱得美人歸?”
劉要瞳孔微張,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劉多見此,“怎麼?沒想到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也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人在做天在看,劉要你以為你暗中的歹毒操作沒有人知道麼?”
劉要想要伸手打擊劉多,發現手腳都被捆住後扭動身體沿著祭祀孔的牆壁向上蠕動,他嗚嗚咽咽不知說著什麼。劉多俯下身冷笑一聲,“劉要,我可以不動蘇娘,但是他和你夫妻多年,難保不知道真相的村民殃及到她。這樣吧,你現在大聲承認你是村子的罪人,我就讓人去保護蘇娘。”
劉要掙紮未果,重心不穩“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愧對村子的。
當年向蘇孃的父親學習醫術,在村中治病救人。後來為了果腹,對抗饑荒,他和劉柴又主動請纓為村民找到希望。只是最後上去的機會讓給了劉柴,他才會成為村中人敬仰的英雄,可自己做的努力便被埋葬了。
後來世道大亂,戰爭一觸即發,他也作為軍人在戰場上英勇殺敵,雖然最終沒有撐到戰爭結束,但是自己身上的傷疤和病根,都是為了保護家國、保護族人。
好不容易回來,發現村中婦孺無依,如若戰爭來臨,如何自保?於是在老族長帶領下來到這樣隱秘的仙人庇佑之地,自己夙夜祈禱,換來的祥和安寧,自己何罪之有?
劉多見他死不悔改,打算關上祭臺孔離去,在光亮即將消失殆盡之際,他聽到微弱的祈求:
“我有罪……”
“我有罪,不要傷害蘇娘……”
劉要側躺在冰冷的石頭上,淩亂的頭發遮住了他淌下的眼淚。
而蘇娘,確實沒有受到殘害,此刻她已經停下了熬藥,正坐在燭火旁縫縫補補。在她對面,林停晚剛給鬱熠朝清理完傷口。
林停晚放下裝藥的葫蘆,走回來時見黎見恩已經心大地躺下進入了淺眠,而鬱熠朝,正看著做手藝活的蘇娘出神。
林停晚撇撇嘴。
眼都瞎成這樣了還要直視燭光下的美人,呵,讓你平時裝正經,照樣也是喜歡這樣的女人。
鬱熠朝看了半晌後突然開口問蘇娘:“蘇姑娘這是容州刺繡的手法?”
蘇娘抬頭,眨巴眨巴眼睛點頭肯定。
鬱熠朝起身來到蘇娘面前,徵的後者同意後拿起半成的繡品細細觀摩。
“針腳細密,圖案躍然,這樣的粗布上也能有這樣的好手藝,蘇姑娘下了苦功夫了。”
林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