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涇關
“髒東西?”
鬱又寧眼神惶恐,“對,就在後院,聽說有一口井,裡面全都是被皇帝拋棄想不開的悽怨女子,自尋短見地便跳井自盡了。”
“更詭異的是,我就在後院坐了一小會,我的幹糧就都沒有了。”
“可看清是什麼東西?”
鬱又寧:“嚇都嚇死了,哪還敢看有沒有東西?”
“那後院可又人住?”
“正是沒人住才可怖。後院只有一間柴房、一口井和一個茅廁,我剛一進去的時候通查過,和前廳一樣,什麼也沒有。”
“可能,是野貓叼走了你的幹糧?”
“野貓會躍下四五米去井裡喝水嗎?”
兩人頓感毛骨悚然。
林停晚回想著老侍女對南山王妃及其孩子的話語,有心去探一探究竟。被鬱又寧一把拉住。
“哎哎,林大人,大半夜的,明天再去?”
“我去我的,你害怕就在這裡坐著。”
“我坐這裡也害怕。”
林停晚無語:“你武功比我好,還害怕這個?”
“那怎麼能一樣,拳腳是對付肉體凡胎的,對付不了鬼神。”
“鬼神自在人心。”
拗不過林停晚,鬱又寧只好不知從哪裡抄起一根看起來還算堅硬的木棍跟在林停晚身後,還發出“嗷嗚”的慘叫。
林停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好像是蒼耳。咱們繼續……”
破敗的大門被林停晚開啟,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在黑暗的午夜中格外詭異。火光所照之處,正如鬱又寧所說,沒有人跡,一口井橫列在正中,後面是一個柴房,僅此而已。
但是這裡沒有蛛網,甚至灰塵都很少,顯然有人的足跡。
林停晚蹲下身,映這火光看地上的土灰。
鬱又寧也害怕地蹲下來,盯著地面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便問:“這裡的地面好幹淨,明顯是有人。但是為什麼沒有人的足跡?”
林停晚用手在地上抹了一把,又用拇指和食指比對一番,頭也不回地說:“可能不是人的足跡,沒準是大蟒蛇。”
“蛇!”鬱又寧驚恐地叫了一聲,意識到聲音太大,又火速捂住自己的嘴巴。
“嗯。而且這蛇,作息行動很是規律。”
“啊?哎你去哪?”
林停晚來到井邊,剛要伸頭巴望,被鬱又寧攔下。只見她雙手合十,圍著井口環繞,口中還念念有詞,說著一些“神仙保佑”之類話。
林停晚見此情景十分眼熟,覺得井口很像一個祭臺,半年前在劉家莊黎見恩也曾祭禱祈天。“鬱家也有祈禱的規矩?”他記得這是黎家乃至倉陽立揚一代原住民的習俗。
鬱又寧虔誠不減,順手從林停晚身上奪過一個饅頭扔進井裡,祈禱結束才道:“沒有,這是我和是二嬸學的,這是她家的儀式。我哥病嚴重的那幾年她每天都在臺前禱告。”
林停晚心裡有點難受,也不知道在問誰,“那段日子很難熬吧。”
“我年紀太小還不太明白。能記起事來時只知道二嬸已經被歹人害死了。她為了救關均一和景厲報了官,結果那歹人從監牢中出來竟報複起管閑事的好心人。二嬸死後我爹心有餘悸,害怕鬱家遭到牽連,便有心將他驅逐出鬱家。”
“本來此事尚有迴旋餘地,結果那年冬天,我哥就為了保下頤安堂和人對賭被趕了出去。頤安堂的袁醫因為只精通醫術毫無掙錢頭腦,竟不知怎的救人越多賠的越多,最後破産了,店鋪都被抵押出去,聽說還欠了旁人一大筆買藥材的錢。那些人本就是涇關的地痞流氓,坐地起價。當時袁滿因著景厲橫死,關均一瘋癲老實了一陣,哭著鬧著來鬱府求救,說他父親被綁走了,籌不上錢來贖就沒命了。”
“但是我爹向來是個獨善其身的人,二嬸的事情歷歷在目,他不願意幹些受累不討好的事情。便沒有理會。我哥只好賭了自己一條命,換來了半年的籌錢時間。但是那些無賴竟要求每過一個月翻一倍,半年一到就殺了袁醫。袁醫在那段囚禁的時間壞了神志,除了行醫腦子都不太正常,好在我哥是個能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最後竟真的把人和店都贖了回來。”
他走後第三年的冬末春初,正是烏胡戰爭開始的時間。
所以他才會出此下策,才會在硝煙中討生。所以後來他才不得不走上行商的道路,因為吃過這樣的苦,害怕身邊人再吃上這樣的苦。
可是一些藥材能有多少錢呢?一個醫館能欠下多少債?一個縣丞,竟如此獨善其身,將手背在後面,站的高高地俯視他艱難地行走在數九寒冬裡,哪怕掏出一條命也不願意伸手拉一把。
在涇關袁滿提到此事時鬱熠朝的強硬態度,太子遇刺後上藥時鬱熠朝蒼涼笑著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家底呢”,還有臨山上他對自己發戰爭財過不去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