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這些年為了給關均一治病,關宅根本就買不起奴隸下人。二來,他母親對你的態度不像是指使下人,倒像是商量,你若是花錢買了個奴隸,這麼隨隨便便就放出來了?曠工也是要扣錢的。”
周林檎:“鬱老闆真不愧是生意人,一分一厘都算的如此精細。”
鬱熠朝謙虛道:“不才,就算錢管賬有點本事,強取豪奪就落下風了。”
“你寄居在關均一家中,還繼續給他煽風點火激發藥力,若是沒猜錯,怕是再次給他服下過蘭燼,才牽動著舊毒發作,乍然間爆發。誘發關均一的病,是為了引出袁醫?”
周林檎扯出一個笑容:“他吃了蘭燼那種毒藥,還能強撐著一口氣活這麼多年,都是袁醫的功勞。我本想借著關均一的病將袁醫誆騙出來套得藥方,誰知他竟軟硬不吃,裝瘋賣傻!他兒子找不到人還報了官,我只能將人放了,誰知竟癱了,不能言語。本以為是躲避的騙術,如今一看竟是真的。”
“鬱熠朝,我知道你對我並沒有好感。”周林檎話鋒一轉,莫名傷感,“但是無論是白水追求你,還是現在騙你,我都沒有要害你的意思。我娘還在他們手裡,我必須拿到這個配方。”
“此藥方並未完成,那人拿到有什麼作用?”鬱熠朝不解。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周林檎毫無感情地說,“但是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袁大夫已經毒性發作痴傻了,這種毒不可逆,再治不了了。總要有人繼續研究出來後面的解藥。說不定那人就具備這樣的能力。”
鬱熠朝像聽到什麼笑話,奚落:“既然是此等大善人,進涇關城都得敲鑼打鼓,鳴鑼開道,只讓你一個小姑娘靠著坑蒙拐騙獲得,豈非體面?”
“體不體面是他的事,我娘和杜玄的命還懸著!鬱老闆,人命關天,你不會眼睜睜看著不管的吧?”周林檎焦躁道。
“你這是一個請求?”鬱熠朝淡然開口,似乎當真有著疑惑不解,“還是威脅?”
周林檎:“都不,我這是……一個告別。”
鬱熠朝看上去仍舊不解,但是終於在無盡的謎語中激起了疑惑不安,他剛要上前拿回藥方,身體的反應給了答案。
“你……下藥。……在香裡?”鬱熠朝不敢相信地看著周林檎,腿腳卻如同樹木紮根,麻木深陷,一動不能動。
失去意識前,他聽到周林檎俯下身,遺憾道:“可惜了,騙自己的久了,還真有點喜歡你。”
——
林停晚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周邊夜深人靜,星光晦暗。
十二年前他曾多次往返,逡巡這麼多年,依舊沒能走出鬱府。
門前的石柱上還殘留著鬱又寧少不經事做女俠的豪言壯志,巍巍屹立的府宅透著不近人情。
許久後林停晚覺得,這個不近人情屬實是冤枉鬱宅,這是他自己殘留的刻板印象,是小時候總是想要靠近鬱熠朝,那人卻總是不冷不熱的反饋。積澱多年,竟化成熾烈的愛意,圍繞不散。
可能當年他就誤會了鬱熠朝。
可能當年他也誤會了自己。
那人從未因他的身世嫌棄遠離,可是他卻要因此和人家劃界限。
說著回去拿書,結果轉頭來了鬱宅。
唉,算了,債多了不愁,等事情解決了一起解釋吧,反正親都成了,總不能休了自己。
等等,憑什麼是他休我?
心有雜唸的林停晚貓著腰狗狗祟祟貼牆而行。鬱府的主事是涇關縣丞鬱行志,他的屋子要穿過院落,旁邊就是鬱行遠的屋子。
如果有什麼能關繫到鬱府存亡的東西,以鬱行志的性格,必然會放在自己能隨時把控的地方。
於是林停晚悄無聲息地推開鬱行遠的臥房屋門。
屋內果然空無一人,沒有點蠟,四下昏暗,當夜也沒有月光星光,林停晚藉著微弱的光線緩緩邁進,小心翼翼摸到鬱行志的櫃子和床頭。
將近一炷香的時間,也沒有找到他要的東西。
不可能,這樣的東西事關重大,必然會完好儲存,留出富裕。還是說,難道此物已經用盡?一點預留也沒有了?
如果一點也沒有了,那情況便糟糕了……
他欲轉身確認懸著的疑惑,房門被突然推開。
“誰在屋裡?爹,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