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外面走廊上的一群人都走遠了,靠在軟墊上微微喘息的古德貝格伯爵才微微抬眸問道:“剛才在維多利亞公主的房間裡,怎麼回事?”說完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勞倫斯咳得滿臉通紅,急忙就著隨從的手喝下了水,這才感覺好一點。
房間裡非常陰暗,厚重的窗簾遮蓋住外面明媚的陽光,一併盛夏尾端的氣息也完全隔離。書本和檔案凌亂地放在書桌上,長長的卷軸拖在了地上,被椅腳踩著,墨水瓶也被打翻在地上,還有一些未曾凝固的印章都亂七八糟地放著,似乎都是臨時移過來的物品;這裡只是一個隔間的小書房,似乎是為了一些平時要覲見國王的大臣們準備的臨時辦公房,只有一張軟榻設在往外凸出的窗臺上,勞倫斯臉色蒼白地在哪兒半臥半坐地靠在上面,下身蓋著厚厚的羊毛毯,手上還拿著羽毛筆;有幾個穿著黑色喪服的大臣們帶著凝重的眼神沉默地隱沒在暗淡的光線之中,某個角落裡正冒著熱騰騰的霧氣,一位滿頭白銀頭髮的老醫生彎著腰在為古德貝格伯爵熬著藥,在氤氳的蒸汽和灰暗的光線之中,誰都看不清其他人的表情。
“看來公主殿下……醒了。”離他最近的大臣看向窗外說道。
“噢……”勞倫斯擱下手中的筆,似是想要說什麼,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維多利亞表妹的臉……唉……”他揮揮手,似是疲憊不堪:“夏爾醫生,您的醫術最好,公主殿下的傷,麻煩您現在就去看一下吧,聽剛剛的聲響,可能一會兒還是有人請您去的,不如現在……”
“是。”那老醫躬身答應,再檢視了一下手邊的藥,便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勞倫斯靜靜地看著他,那人是他從雅鹿山谷帶來的醫者,自小便是他自己家族的親信,由他去檢視維多利亞,畢竟會提供一些更加可靠的資訊。在經歷一天一夜的毒藥的折磨之後,他不相信任何人。
昨夜昏迷之前的一切經歷還在眼前,那些酒瓶他早就命令身邊的人收下,待他考察。至於最後見到他的伊利蒂亞公主……
“雪裡大人。”在門掩上之後,勞倫斯輕聲開口:“伊利蒂亞公主的行蹤,是否有派人去追查?”
“是……”被叫名的人是一位紅髮的中年男子,有尖銳犀利的眼神,他下巴上滿是同色的鬍子,長得高大魁梧,聽到公爵的聲音立即站得筆挺,姿態挺拔,似是隨時待命的軍人:“我手下的月桂女神騎士團已出宮滿城尋找,東邊靠海,南邊是王子殿下要歸來的路;我想伊利蒂亞公主最大可能是往返北方的利昂山谷,或者是往西邊的樹林走去,因此派了精英小隊往那兩個方向去找。而在城內,最好公爵大人能下通緝令,讓所有人配合。不過……”他沉思片刻:“昨夜丹安大人是第一個到您受害現場的,當即便追了出去,由他出頭,可能公主很快就會被追回來。”
話雖是這麼說,但帕西·雪裡心裡並沒有多少把握;能在一夜之中刺殺了兩位陛下,又能經過重重守衛衝出皇宮,身為月桂女神騎士團的首領的他是要負起所有責任的,但他昨天晚上為地牢淹水的事情分去了所有的注意力,才能讓伊利蒂亞公主逃出去。不過,當他聽到訊息的時候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個小公主不可能一手操作所有的事情,依他對伊利蒂亞的認識,那是個太過柔弱膽小的少女,若她真是兇手,那麼也實在太可怕,能夠隱忍十年並且長久扮演這樣的一個角色,絕對不容小覷。只怕在這城堡內,還有更多潛在黑暗之中的幫手。
帕西抬起頭來,正好對上勞倫斯同樣沉思的眼光,他心裡一驚,急忙撇開了視線。這位公爵大人,也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昨夜他同樣遇害,雖然只是被下毒而撿回了命,卻能在這麼半天的時間就已把城堡內部的所有佈置都安排妥當,也不知,他是不是有備而來。
勞倫斯沉默地看著眼前幾位大臣的臉色,打量著他們的表情,即使看不清楚他們的反應,但那些人心裡在想什麼他也能猜想到幾分。不過也無妨,丹安辦事一向很讓自己放心,況且他又是從小跟在身邊長大的,看到昨夜那一幕,恐怕只會聯想到自己被伊利蒂亞殺害,光是這一點,小公主能夠成功逃出他們的追捕的機率實在很小。
但她是不是真正的幕後主策,這就難以猜測了。
他忽然想起蘭卡斯特家族的長公主,愛蕾絲達。姐姐如此強韌頑固的活著,不知妹妹也擁有平常女子所缺乏的勇氣和堅強。總之,等她被抓回來再說吧。
“可有派人前往西西里群島?不過按照日期與行程來看,希賽藍王子應該已在回來的半路中了。可有派人去迎接?”勞倫斯沉默了片刻問道。
“有。派了兩隊人馬,保護王子殿下平安回宮。”雪裡點頭。
“那好。國事就和我們剛剛談論的方法繼續執行,直到王子殿下平安回宮登基。特爾大人,宣佈全國舉喪吧,立即開始準備陛下們的喪禮。”勞倫斯咳了咳說道:“若沒有什麼其他事情,請諸位恕我先把這些看完。”他疲憊的苦笑:“陛下們去世實在太……總之,各位都是支撐王國的重臣,請在如此哀傷與困難的時間拿出勇氣和忠誠,現實你們對陛下們的誓言,以及對蘭卡斯特家族的承諾了。”他語氣慎重而堅定,在場的幾位大臣都紛紛起身答應,並且行禮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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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們走了之後,勞倫斯才把眼光放在自己手裡的卷軸上,那裡記載著他剛剛思考時的一些紀要。
在他來看,昨夜的事情並非一個人所為。
國王和王后被殺,兇手是伊利蒂亞,這是擺脫不了的事實。
但他被下毒,對於蘭卡斯特家族的小公主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
他想了想,最終緩緩地把伊利蒂亞的名字劃掉,圈上了維多利亞公主,以及恩麗卡王后,眼底裡逐漸染上了一絲冰冷的憤怒。隨後,他搖了搖手邊的銀鈴,對進來的侍衛吩咐道:“準備軟榻,抬我回昨夜的秋塔!”現場的證物都擺在原地,他得去仔細的看看,到底漏了什麼細節。
在窗外,在正門中間的大道上,穿戴整齊的騎士們形成了長長的隊伍往城門賓士而去,他們左肩都繫了黑色的緞帶,腰際的劍柄上也綁了同色的寬布,每個騎士手中都舉著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幟,在珀西·雪利的一聲之下,端正有序的從正門而出,駛向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速度極快,背上白色銀邊的披風像是穿梭在大地上的流雲迅速而動。
不久之後,城堡內的北塔上的巨鍾沉重而緩慢地響起,那聲音彷彿來自蒼穹最高處,從天空的頂端傳下而籠罩了整個亞達噶城。在街道上所有的百姓們都不有自主地停頓,而在房屋內的也開啟了窗門探頭而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在看見出現在街道上一隊隊持著喪旗的騎士們時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沒有人掩飾自己驚訝的表情。很快地,在城市中心的大聖殿的十二座大鐘也緩緩響起,沉重的鐘鳴像是厚重的波浪一樣一圈圈的傳了出去,傳在了亞達噶城的每一個街角,震徹了城堡內的每一個房間。
在第一聲鐘聲響起的時候,躺在床上昏迷的維多利亞公主嚶嚀了一聲,皺著眉轉過了頭繼續沉睡;摩爾蒙特王子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彼得的手,身後的弟弟更是害怕的抱住了兄長;而彼得騎士,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滿天流瀉而下的璀璨陽光,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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