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被黃昏籠罩的房間裡起舞。腳尖優雅的在軟柔的地毯上旋轉、停頓、旋轉、跳躍。
深紫和金色的天鵝絨窗簾被高高掛起,露出落地窗外的景色,外面漫天的鵝毛大雪襯著燒滾著的金紅彩霞;許多僕人們都站在走廊和窗邊抬頭看著天空,他們帶著恐懼和驚奇仰望著頭頂上的奇景,太陽和雙月同在,時不時也有帶著璀璨尾巴的流星迅速地滑溜而過,在蒼穹上留下長長的閃閃痕跡。
他們說這是諸神的旨意,上天正在給眾人指示著什麼。老學士們已經和勞倫斯聚集在一起討論了一個上午都還沒有任何結論出來,他們從天文學到神論一直吵到如今的戰局,誰都不能成功地揭破諸神的意思或這樣的奇景意義著什麼。
而她,則是在全城都忙著仰望天空的時候關在了房間裡翩翩起舞,誰也不理。
房間裡非常寒冷,她不讓人生起壁爐的火,甚至留下了一扇敞開的窗門,溫暖的房間總是讓她昏昏欲睡,她必須不斷地運動起來才能讓自己不被睡意吞噬。躲在房間角落裡演奏的樂師們被不住吹進的風和捲進來的雪花冷得瑟瑟發抖,她赤在外面的腳也如冰塊一樣僵硬,侍女們找著忙碌的藉口不服侍在這個冷如冰洞的房間,她看著她們的輕視喝憐憫幾嫉妒並存的眼光,按捺著憤怒自顧自得保持清醒,反正自己需要偽裝病情,不如讓她們出去。
樂師們演奏的是《艾薩公主之歌》,她最愛的曲子。原本以為會在婚禮上與自己心愛的男人跳這一首曲開宴,但到最後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她完全不記得在婚禮的晚宴上發生了什麼,只記得通往大祭壇看似無盡的臺階和自己全身瀰漫著灰塵和火焰的狼狽。
一陣大風吹來,把開啟的窗門吹得噼裡啪啦響,樂師們忙著躲避冷風而曲子都走音了,她卻繼續在原地邁著舞步。
雪花飄到了她伸展中的手臂上,細膩柔凝的肌膚比菱花形的雪花還要美麗得多,她在羽毛般的銀雪裡展開曼妙身姿,深紫如墨的長裙盛開怒放,像是一朵悄然綻放的罌粟花。
她知道此時的自己,一定是極美的。
就連緊貼在傷疤上德銀色面具、覆蓋理智的瘋狂、都不能遮蓋她用生命跳的舞蹈。
可惜沒有一個能夠欣賞的人,只有低著頭暗地咒罵著她的樂師們演奏著難以成調的音樂。
在這麼寒冷廣大的空檔宮殿裡,原來歡樂的曲子也能有這麼哀婉淒涼的聲音。
不知道露妲什麼時候回來。
她在旋轉回頭的時候看到了門口那抹熟悉的背影,深紅色的披風接近落地,寂寥挺拔的身姿永遠站立的筆挺。
她停止了動作,靜靜地望著他。
混沌的昏睡時間太久,她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清醒。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原本負責宮廷安全的禁衛隊長的他被分配到長久站崗於此的工作上,習慣了看見彼得騎士跟著國王四處行走以及身負重任,她見對方被貶到一個和普通庭院的侍衛的地位上竟然有一絲惋惜。
雖然仍然還是非常討厭他,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曾是先王的一位忠誠,或許除了露妲之外,自己唯一能夠信任的人就是他了。
她揮了揮手,讓樂師停止了演奏並且退下,幾個人抱著樂器以最快的速度邊呵著手邊往外走去,甚至有幾個人都忘了行禮。她也懶得和他們計較,想必他們早就習慣了女王發呆的樣子。
她走到了桌前喝了一大杯水,擰了擰自己的臉頰保持清醒。對藥物的依賴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嚴重,她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再次回頭看向了門外的身影。
等自己成功康復並且計劃完成了之後,到時候再給他一個高位吧。就當作對自己的守護的補償,她撐著混亂的腦袋想到。
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怎麼擺脫這些藥物給她的身體造成的創傷。
除了暈眩和嗜睡之外,她發現自己很容易噁心和嘔吐,在飲食上面的習慣也變了許多。她不止一次的試圖拾回父母未死的時候的日常習慣,並且暴怒的吩咐侍女們讓她們換三餐的菜餚,但她們似乎聽不到她的命令。身邊的人都被勞倫斯換了出去,她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除了露妲之外,幾乎每天都是不同的僕人們來伺候她,這讓維多利亞非常的抓狂,她感覺自己就如在陌生的環境裡一樣,從此她再也不喝或吃其他人給她帶來的餐食,只有露妲帶來的食物她才是信任的。但這也沒有給她的健康帶來好轉,每當她的情緒波動變大的時候,身體的狀態就跟著變弱,長久的昏睡伴隨而來,根本就沒有辦法過完整的一天。
在那天溫室裡的密談之後,她大致知道了自從父母雙亡之後所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