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驚慌的兩個字猝然打斷了她還未說出口的話,這裡面摻雜太多複雜的情緒,任是等在一旁的百福也聽得出,陛下掩飾不住的焦躁恐懼。
招呼四下的人手離開,百福知道他怕是要不顧臉面,說上些哄人的話。
但是退後了十步遠的距離,馬車那頭反倒一點動靜也沒有,樹叢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倒襯得眼下靜默詭異反常。
這一邊,兩人彼此錯開目光久久無話,胸膛裡的躁鬱似乎一開口,就要在嘴裡膨脹的撐破臉面,帶來歇斯底裡的尷尬場面,而兩人誰也不願意先迫使對方陷入那種境地。
別走,救救我。
話無法說出口,祈令夷在心裡翻來倒去的折騰良久,琢磨不下百十來個計劃能將人留下來,但他不願意再使詭計,更不願意逼迫她,拿權勢威脅她,可他也的的確確準備了要挾的把柄。
明惠人在宮裡,她那麼在乎這小丫頭,一定不肯放她獨自在這裡,自己回去。
可挾持著人質,他忽而又拿不出手了。雙眼緊緊盯著她被風吹動的衣角,想也想得到,她眼中深藏的波動,預示著底下隱含著的,會是多麼不情願的漣漪,他實在不想去懂。
“先……先回客棧吧!”吉雅讓步了,還不清楚明惠身體如何,她現在實在沒有心思跟他掰扯。
但剛上前一步,他突兀的從車上跳了下來,高大的身影明明可以將她完全罩住,卻被夏日裡微微的一陣涼風吹得晃動不止。
“我不要,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他沉聲念著,聲線裡微微發抖,像是久病不愈,卻又像是出乎意料的緊張。
“自我遇見你已經多少年了?少時心比天高以為無不可為,恣意任性劣跡斑斑,縱使這樣,沒想到也還是活過了這十年。到如今,快三十歲的年紀,我已經深感疲憊禁不起折騰了,往後只想同吾妻平淡安穩的過日子。”
吉雅心內一陣酸澀,想起曾聽到的謠傳,京城裡的世家貴女被皇帝相中,早就定下了婚約,只可惜她身嬌體弱纏綿病榻,所以到現在還未入宮。
他說的吾妻莫不是她,提起此事莫不是要她不要糾纏,吉雅猶豫半晌,不知道自己該對此說些什麼,只得盡量壓平聲線淡淡道。
“恭喜陛下!若是明惠無恙,那民婦就帶著她回去了。”
她低著腦袋,自然沒有看到此話說完,對方臉上那幾近惱怒與不解的神情。
“你是在譏諷我嗎?”
吉雅被他一問猛地抬起頭,誰料這人站得過近,自己仰著腦袋快要翻過去似的向後退,但他一把握住雙肩,將人困在原地,逼她不得不看著他怒目瞪視的眼睛。
“你是真傻還是在跟我裝傻?我說的是誰你不清楚?”
被他晃了一下,吉雅這才後知後覺的面泛紅雲,耳根子癢癢燥燥的,這才明白他說的是自己。
慣常被她翻來覆去的戲弄,此刻瞧見她臉上越來越熱,才明白她可能真的誤會了什麼,愈發無言以對,怒氣也洩了一半,失力苦笑著靠在她肩膀上緩言道。
“是你,說的是你!我想你待在我身邊,我離不開你!”
他頓了頓,無可奈何的將自己的弱點豁開了給她看。
“離了你我活不了,我承認!所以……你要不要留下來救救我?”
雙耳被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激蕩著回溯嗡鳴,吉雅顱內千百種念頭一起竄了出來,把她攪得根本無法分辨得清,他那句話到底代表著什麼意思。
面對她久久無法回應,祈令夷深知她心裡在想什麼,於是先一步替她說了出來。
“你不願意待在宮裡,也不習慣京城氣候,我都清楚。但我保證這只是暫時的,等到局勢穩定,我會帶著你去行宮居住,那裡四季如春氣候宜人,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沒有任何人會指摘你。甚至不喜歡的話,我們也可以回到漠北暫住,我可以折返兩地,必不會叫你受了委屈。”
濃鬱的灼熱氣團噎在了嗓子裡,吉雅費力將它吞嚥下去,才一開口便又洩出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