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著頭,下頜抵在他胸口,纖細的一小塊下巴像是冰涼的玉石印在他心口上。
帶著血絲的眼裡滿是疲憊,卻還要他別勞師動眾,祈令夷不得已收回了手將她撈上來擱在枕上,手掌抵在她額頭試探溫度。
高熱已然退下去不少卻絕算不上完全好了,從剛剛開始一直不斷在無意識中呢喃叫他,卻不叫陛下而叫殿下,顯然是又重複陷進舊日的噩夢裡。
他知曉自己對她而言堪比夢魘,卻還是不能放開她任由她獨自墮入深淵夢沼之中。
所幸人總算是醒了,他長長撥出一口氣斜躺在她身側,看著她沒精打採的眼睛朝著自己淺笑,胸口似乎被什麼逐漸充盈得以安心。
“就算避得了這一時,明日也還是要用的。昨日還在笑我起不來床,看看如今是誰睡了兩天了?”
祈令夷手掌攏著她的臉,細細密密的凝視著她的眉眼。
她依舊是暈乎乎的,望著他在昏暗中不甚明晰的面頰,眼神更是飄忽不定。見他伸過來的手便靠過去,蹭著他撫過來的溫熱掌心,將自己的所有溫順柔軟交在他手裡。
“陛下等了我多久?”
相比起她仍在病中,幹澀的嗓音也顯出他這些天的不好過,吉雅知道他這些天怕是一次也不曾睡好,在她身邊一直等著她清醒。
然而祈令夷不準備答她,搖搖頭十分自然的挑過話頭。
“做了什麼夢?夢裡一直在喊我。”
吉雅聞此禁不住下意識渾身一僵,然而仔細思量又覺得沒有什麼可瞞他的。
“夢到陛下同我在漠北的事,夢到那達慕大會,陛下病體未愈還是以一人之力戰勝諸多部落勇士。”
他展臂將她抱在懷中,輕嘆了聲才說。
“當時是我討巧用計才佔得先機,若是真比怎麼贏得過比我粗壯多倍的草原勇士。當年是為了你,為了你說的會在臺上送出你的錦袋才上場,幸好勇士們知我心意並未為難,才叫我奪得第一勇士的稱呼。”
吉雅半趴在他頸窩,神絲晃晃悠悠的飄忽不定。
“陛下太過自謙,那巴圖魯本就是你應得的稱謂,況且草原上的姑娘們向你拋去的錦袋福包可不是假的,差點將陛下淹沒在臺上呢!”
被她這樣略帶醋意的提起來,皇帝情不自禁的笑了兩聲。
“可我都沒收,在臺上分明只收下了你一人的錦袋。”
吉雅抬起腦袋擠到他面前,嗔道。
“在臺上是隻收了我一人的,可臺下不知道有沒有被姑娘們的熱情感動,有沒有收人家的好意。”
他又笑也不準備同她辯清,眯著眼只瞧著她的眉目緩緩的下移指尖,在她臉上留下輕柔繾綣的微涼觸碰。
“這些天……見到你閉著眼昏睡的樣子,我一刻也不能睡好,怕你就這樣一睡不醒又怕你不願意再睜眼看我。”
他淺淺呢喃著,在夜色裡彷彿遙遠的散在了空氣中。
吉雅此刻才回神,夢裡的他終究已經消失了,現在在眼前的這個人,會為了她的一點不適憂慮揪心,會為了她茶飯不思日夜守候。
那個抵著刀尖威脅她的祈令夷在腦海中逐漸消散,此時溫熱的胸膛填補在曾經的恐懼裡,她意識到這點不自覺的輕笑,笑自己輕而易舉的再次相信他,亦笑他不再如當時一般恩威並施的詭譎謀算。
她抓著他的手擱在臉上,指尖插進他手縫裡。
“怎麼會不願意見你,在夢裡也是和你在一起。”
她頓了下有些揶揄的皺了皺鼻子,哼道:“只可惜在夢裡的人可不欲叫我好過,錦袋沒送出去還惹得他記恨,好生嚇了我一頓。”
祈令夷挑眉,沒想到在她印象裡自己竟是那樣一副陰晴莫定的面孔,有些狐疑的問。
“我竟然還會拒絕你送的東西?我是怎麼嚇你的?”
眼瞧著他好奇,吉雅索性將自己的夢同他一五一十的講了個明白,不過還是將自己懷疑他的那部分隱了去。
“本來想嚇唬人就果斷些嘛!偏還在那之前親了我一回……”
盯著他的唇,她越講越小聲,快要隱沒在他暖烘烘的臂彎裡。
誰料這人聽完全部,低下頭尋到她唇角輕輕啄了兩下。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