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的一聲吞嚥之後,餘下的問題多是沒有意義,吉雅答了,他便端起酒杯就喝,絲毫不在意酒中可能存在的威脅。
半壺酒見底,他似是迷醉的晃晃悠悠,一歪頭撲到了她層層疊疊的交襟裡。
雙手環抱著她,騰紅的側臉也緊緊貼著她小腹,吉雅只聽到他含糊的,難辨其意的聲音,從錦緞中透出來。
“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時,在想什麼嗎?”
他不打算聽她回答,很快接下。
“我在想,像你這樣的女子,一定會是禍患,若不早早根除,日後不知會帶來多少麻煩!”
他說著,突然手臂發力,將她騰空抱起。
吉雅慌張無措的趴在他肩上,只聽泠泠脆響隨著步伐在□□交織。
他沒走多遠,將人放在床沿上,單膝跪下去將她一隻足腕抬起,擱在膝頭。
腰間短刀被他抽出來,不過十寸的脊峰密密麻麻刻著繁複的花紋,這把短刀還是在漠北時,賽馬會上贏得的贈禮。
他一直留到現在,也是時候還給她了。
咔噠一聲,吉雅還沒感覺到什麼的功夫,腳上忽而一輕。
他將短刀歸鞘放在她手裡,帶著綿長的笑意甕聲甕氣的對她說。
“打造這鎖鏈的時候氣得頭痛,連鑰匙也不曾準備,好在所用材質並不是羈押犯人的鐵索,不然,想開啟的話,只怕是要弄斷你一隻腳。”
言至於此,此刻必須面對一直逃避的那個答案。
祈令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於胸口難以言喻的不捨中,放開了手。
“還以為,我這人自始至終都是個自私狹隘的涼薄性子,所有到手的東西,斷不可能再將她放離。”
“可是……凡事皆有例外,連我也逃不出定律。”
他忽然的噤聲,空氣裡浮動的酒氣伴隨他身上的薰香,像是霧一樣冷。
吉雅若有所感的抬起手觸到他微涼的眼下,層層嚴冰如今在指尖融化,順著她的手指滴滴答答,敲擊著她胸口那塊冷硬如鐵的心室。
吉雅也霎時間紅了眼睛,她咬著唇,不住顫抖,清淚卻不管不顧她狼狽掙紮,噼裡啪啦的打在地上。
她也不想有如今結果,可世事推著人向前走,她好不容易駐足停留的剎那,見到的盡是後半生回望難以被世俗磨滅的刻骨銘心。
“出去之後,去哪裡都好,不要回家,也不要再打聽宮裡發生的事。”
他吸了口氣,隱下嗓子裡的顫意,“平平安安的,遠離這裡,好好活下去!”
吉雅再堅持不住崩潰大哭,她死死握著他的手掌說什麼也不將人放離。
她好恨!
恨三年前薄情寡義的四殿下偷走了她的心,又殘忍殺害族人,揚長而去將她拋諸腦後。
更恨自己與他不共戴天,卻還是在無望的年月裡對他牽腸掛肚,煎膠續弦。
她來這裡是懲罰他,也是為了懲罰自己,他們兩個萬萬不能平安順遂的度過此生,償不完這舊債,便是在地獄也要痛苦煎熬。
他要放她走,便是死也還是要她好好的活下去。
這個傻子,用自己一命要她看清,被她反複試探,不斷懷疑的濃重深情出自真心,便是再給他多少次機會,也還是同樣選擇折在她手裡。
兩人之間的相處,本就是他一邊倒的傾盡所有,她能給的回應少之又少,祈令夷明明知道,卻還是選擇在不斷的受傷後縫合傷口,不斷自我安慰,希求終有一天會得到她平等的,傾滿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