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第二天早上六點,克裡斯蒂安準時出現在了海德公園的騎馬道上。他和佩內洛普並排騎馬,她穿著最新款式的深棕色騎馬裝。他必須得說,這個顏色與她美麗的眼睛非常相配。
她的坐騎是一匹精力充沛的閹馬,但她十分輕松地駕馭著它。顯而易見,她是個非常出色的騎手,而這一點也使得她幾乎不像是一個淑女——她也確實早就不是合格的淑女了。淑女通常只需可以騎著馬在公園裡進行一點愉快的小跑就可以了,不需要過於精湛的騎術。
她總是讓他出乎預料。
關於她,他究竟還不知道些什麼呢?
可能還有很多很多,甚至讓他數都數不清,他感到自己每一天都在比前一天更崇拜她。
今天的天氣很適合騎馬。微風習習,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氣溫也不會太高。佩內洛普已經有一陣子沒有騎過馬了,尤其還是與一位如此年輕英俊的紳士一起,她打算充分享受每一刻。
他們一同穿過了大門進入海德公園,街道上的噪音逐漸消失,直到他們幾乎可以想象他們此刻身處鄉間深處。
佩內洛普深吸了一口氣,道:“真是一個美好的早晨,你覺得呢?”
克裡斯蒂安環顧著四周的樹木,以及閃閃發光的九曲湖,就好像他是第一次過來一樣,他道:“確實非常美好,甚至是太美好了。”
佩內洛普看著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的九曲湖道:“我記得珀西·雪萊的前妻就自盡於九曲湖。”
克裡斯蒂安認為這種有關於自殺的話題實在讓人不安,但他猶豫了一下,仍是就著她的話繼續道:“之後很快,雪萊就迎娶了他的情婦。”
可佩內洛普並不感傷,她只是道:“太愚蠢了,一個女人竟因為男人自殺。在我看來,無論經歷什麼,一個人最重要的都是好好活著。”
“你比雪萊太太要聰明得多,女士。”克裡斯蒂安道,“比起讓自己沉湖,你更寧願讓男人的心為你沉沒。”
“也許吧。”佩內洛普笑了。
她曾經或許確實有著這樣的魅力,但那畢竟是曾經了。
她策馬來到了九曲湖邊,然後索性跳下了馬,在草坪上漫步。她用馬鞭輕點湖面,看著水波蕩漾,將她的倒影撕成碎片,而另一道身影亦悄然映入其中。
“而當她,那一刻的星辰,沉落。”她輕輕吟誦,聲音低柔而悠遠。
“怎樣的冰霜覆上那一片海洋,直到我整個生命的起伏的波浪埋進冰冷的死亡,全被凍結……”
是雪萊的《心之靈》,他想。
“你說,雪萊真的在乎過她的死嗎?”佩內洛普忽然問他。
他搖搖頭,又點了點頭:“至少這確實為他的創作提供了靈感。”
“真是典型的詩人。”
她一邊說,一邊在太陽下拿出了一塊手帕,意圖擦汗,卻沒有拿穩,風一吹,就落在了水面上,越飄越遠。
克裡斯蒂安本能地就想要去替她撈,好在她及時拉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英勇行為。
“只是一塊手帕而已。我想九曲湖的故事已經夠多了,不必再添一樁了。”
克裡斯蒂安情不自禁地低頭看了一眼她拉著他的手,然後才抬起了頭道:“謝謝你,讓我沒有製造新聞,不然我都想好明天《泰晤士報》的頭條了,比如說,‘伯爵為雪萊前妻殉情,九曲湖再添香豔傳說’。”
佩內洛普眉梢一挑,戲謔道:“這可說不準,也許改成‘知名浪子為拾手帕濕身,海德公園驚現落湯勳爵’會更真實一點。”
克裡斯蒂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