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有眼睛的人都能發現吧?”班長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我們聊天這會兒,潔君似乎越來越不開心。
我轉過頭去看,其實現在的潔君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怕。比起以前的樣子,現在的他看起來更像是一隻最喜歡的青草被別人搶走的小綿羊,整個人隱隱地顫抖,淚水在眼眶裡不停的旋轉,馬上就要落下,看起來快碎了。
我:“……”
等等,沒帶餐巾紙。
但問題不大,我記得潔君剛剛幫我做三明治的時候拿過來了一疊,應該還有沒用完的。我在桌上找了一圈,果然在潔君的手邊發現了餐巾紙。於是我將潔君拿過來的紙巾遞給了他,看他這幅樣子稍微有點擔心。
“是被欺負了嗎?還是……”
……
潔世一知道自己不應該嫉妒。
這只是正常的聊天而已——沒什麼的,這是泉的自由。
但耳邊傳來工藤泉和禦影玲王他們聊天的聲音,一想到泉會和別人聯系配合默契,一想到泉的隊友不再專指他,他那本來稍微克制了一點的念頭又開始瘋狂生長。他像是活生生地被嫉妒劈成了兩半,無論哪一半都在他的耳邊喋喋不休,越是剋制,越是心煩意亂。
哪怕他現在心情亂糟糟的,最近經過高強度開發鍛煉的大腦,也已經開始在潔世一的腦海裡自動收集周圍的資訊,尋找一塊塊拼圖。
禦影玲王是他們小學的班長,小學時候,工藤泉大部分時間都還穿著女裝,女扮男裝是從國中正式開始的。
也就是說,禦影玲王其實應該知道工藤泉的真實性別,知道工藤泉是女生,但是他沒有選擇戳穿。一想到泉是女生這個秘密不再獨屬於潔世一一個人,被藍色監獄裡的其他人知道,潔世一的心裡就焦灼無比,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爬。
而且……
工藤泉本來就那麼優秀,在知道她是女生的身份以後,玲王會不會喜歡上她?
會的吧。
喜歡泉不是個很自然的事嗎?
他和泉差距那麼大——泉的父母都是名人,家境也很優越,她是叼著金勺子出生的大小姐,前途無量,未來可嘉,和她相配的理應是也叼著金勺子出生的大少爺。不管怎麼看,工藤泉和禦影玲王在一起,都要比他這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到現在還沒有足球上成績的高中生,要門當戶對得多,也讓他徹底陷入無可救藥的自卑和焦慮之中。
不安、焦灼與嫉妒混合在一起,在他心裡生成了一個無止境的黑洞,幾乎恨不得要將周圍的一切吞噬進去。可偏偏他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只能放任這些情緒在他的心裡橫沖直撞,因為遲遲得不到滿足,只能將他的那顆心作為食物。哪怕他的心已經被那個黑洞吞噬了大半,被濃重的恨意給淹沒,他也偽裝得很好,只是雙手顫抖,眼角濕潤而已。
因為他已經試過了沒有偽裝好的代價,無論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轍。盡管他和泉的差距這麼大,他仍然不想放棄,他仍然想吃掉泉。
可是……
好想哭啊。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隻捧著紙巾的手。
潔世一愣愣地抬起頭,明明周圍的人都在打鬧,議論聲、乒乒乓乓的碰撞聲都傳入了他的耳朵,但他好像此時此刻只聽得見工藤泉的聲音。只見工藤泉的目光裡隱隱喊著擔憂,問他:
“是被欺負了嗎?”
他心裡那些充滿著惡意的喧囂,忽然在此刻全部安靜了下來,彷彿有清風拂過,溫柔地吹開了那些扭曲情緒的真面目。
是愛。
“沒有。”
潔君緩緩地接過餐巾紙,手指似乎刻意在我的手掌上停留了一下,面板摩挲的觸感讓他飛快地低下頭去。他的側臉漸漸漫上紅暈,眼淚也成功止住,說:“沒有這種事,怎麼可能會有人欺負我?”
蜂樂回從我身後好奇地探出頭,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起鬨:“潔被欺負了嗎?那我們去給他報仇怎麼樣?”
潔君:“……都說了沒有——”
我思考片刻,目光落在潔君面前依然很完整——也就是說沒怎麼動過的餐盤上。
我學著哥哥的樣子,露出了看破一切的眼神,宣佈道:“真相只有一個,小世剛才低落絕對是因為——”
桌上其他人聞聲看向我。
潔君不自覺地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