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沒給花祈夏問他的機會。
她好像被忽然濃妝豔抹後推上臺的臨時替角,在捋清劇本之前,已經被動地跟著身邊的另一個主角跳起了舞。
直到現在,夜幕的降臨帶來前所未有的寧靜,花祈夏終究有機會正式面對這場戲的另一位主演,確定他對這場荒誕戲劇的看法:
“你真的希望,我成為你的王妃嗎。”
花祈夏不是在以一個被逼迫的倒黴蛋身份問他,也不是以一個與王子先生對著幹的叛逆女孩的身份。
問出這句話時,她腦海中閃過的是那段漫長的電影——
是寶泉別墅香氣撲鼻的火鍋和列車上交織說笑的十個身影。
那其中當然也有Hadrian的影子,這個煽動修羅場的“肇事者”,這個喜歡看戲又享受仰慕的驕傲孔雀……
他那句“你們真的相信那演算法”的質問,仍然在花祈夏腦海裡徘徊不去,她看著這個——
這個,在花祈夏心裡為十個人留下位置時不可或缺的,朋友。
“也許我們都有困境,但在我們彼此——用自己的方法去衝破自己的困境之前。”
花祈夏眼角劃過一寸霞光,那是從天際線湮滅前最後一絲玫瑰色的紅,“我想問清楚,Hadrian,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嗎,這裡沒有其他人。”
黑夜,一寸一寸漫過來。
“門”的那一頭傳來一聲睏倦而舒適的嘆息,花祈夏屏氣凝神等待著對方的回答,草叢裡傳來不知名的蟲鳴,Hadrian調笑的嗓音歪歪斜斜地傳過來——
“嘿,十八歲。”
一隻比作槍的手從樹幹對面伸直了,食指衝著那高高的塔樓,嘴裡發出“啪”地一聲,假裝打碎了塔樓中段那落地窗,“你覺得一隻鴿子從那裡飛下去,會不會摔死?”
“啊!有了!我們可以打個賭!”Hadrian萌生起新的有趣的念頭,興高采烈:“看看它們的翅膀是不是擺設怎麼樣?嗚呼,有趣極了~!”
他收起胳膊,甚至還頗為自得地衝指尖吹了口氣,一個人又盤算起怎麼把那落地窗打破,“你覺得人能撞破嗎?我們倆一起撞怎麼樣?反正我打賭鴿子是不能——它們會撞成麵餅哈哈哈哈!”
花祈夏聽見他毫不關心自己的話,就像他指尖無形的硝煙似的,她的問題從他耳邊“呼哧”飛走了——
&n blOttO~”
他自我興奮了一會兒,很快摻雜醉意的困音和含糊不清的哼唱就一起從樹幹那邊傳過來,花祈夏掩起眼中的一抹失望,起身抓住了頭頂的枝杈。
她沿著樹幹爬下去時,對上了另一邊樹枝上昏昏欲睡的Hadrian,花祈夏近距離注視著他被燈影燻紅的臉。
在黑夜與橙紅的博弈裡,對方酣睡的面龐紅得彷彿染了藥,一縷一縷的呼吸都像一隻輕佻的手,細長的氣流穿過花祈夏的眼尾。
“你自己撞吧,瘋子。”
花祈夏爬下松樹,抬頭看了眼上方搖曳的兩盞風燈,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趁著夜色朝樹林裡走去。
露水打溼了花祈夏的胳膊,她搓了搓發涼的面板,抬頭仰視被黑色枝杈割得四分五裂的天空……
盛修這時候在幹什麼呢?
她想哥哥了。
——
【注】:莎士比亞——《第18號十四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