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前些年夫人還在世的時候,經常出其不意地出現在他的馬車裡,已經見怪不怪。
“二小姐?”
安生點點頭:“王伯,你可知道孟家住在哪裡?送我過去行不?”
老王頭立即就領會了安生的心思,輕嘆一口氣:“明日就是大婚了,無濟於事。”
安生晶亮的眸子裡突然就蒙上了一層水汽,隨著馬車的顛簸顫顫巍巍,格外楚楚可憐。
“求你了,王伯。”
老王頭的心立即就化成了一汪水,一咬牙,揚起馬鞭,馬車拐進了另一條街道,顛簸半晌,在張燈結綵的孟府門口緩緩停下。
老王頭跳下車轅,按照安生的吩咐,上前衝著門房一拱手。
“我家少爺乃是孟公子的同窗舊友,前來恭賀孟公子新婚大喜,煩請差爺回稟一聲。”
門房也正忙碌著往雕獅門墩上刷漿糊,貼喜帖,抬頭看了老王頭身後不起眼的馬車一眼:“我家公子不巧剛被幾位同窗拉去醉生樓吃酒去了,一時半會兒許是不能回來。若是有要緊事便自管尋了去,左右應當都是熟識的。”
老王頭一愣怔,面色就有些古怪,轉身悶不吭聲地上了車。
“老奴尚有許多差事要做,小姐便跟著老奴一路回去吧。”
安生一直側耳聽著外面說話,知道了孟經綸行蹤,怎肯半途而廢?撩開車簾堅定抗議道:“不,我必須要去醉生樓。”
老王頭頭也不回,甕聲甕氣地道:“那不是小姐你去的地方。”
安生只當做那醉生樓是茶坊酒肆,魚龍混雜,不適合自己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而且自己已經耽擱了他的差事,回府要被薛氏訓斥。心中略一計較,從馬車裡探出半個身子:“王伯,停車。”
老王頭不解何意,馬車緩緩停在路邊。
安生利落地自馬車上蹦下來,穿著一身丫鬟青橘的青衣素裙,鴉青色雙丫髻上簪了兩串綠白的梔子花,回首衝著老王頭甜甜一笑:“我自己去便好,王伯自管去忙,莫耽擱了差事。”
老王頭想要勸阻,安生已經不由分說急匆匆地走了。
天色已然不早,街上燈籠次第亮起,將京城的夜色掩在一片橘紅的璀璨裡。安生一路打聽著疾行,就遠遠地看到了醉生樓的牌子,逐漸頓住了腳步。
裡面衣香鬢影,絲竹靡靡,有千嬌百媚的女子倚在門口賣弄萬種風情。
她在路上積蘊的萬丈豪情頓時消弭了蹤影。
她記得,前世裡孟經綸對於姐姐夏安然因為幼時竹馬青梅的情義,是存著念想的。當年不明就裡將夏紫蕪娶進侍郎府,還著實冷落了夏紫蕪一陣子,只是心軟禁不得夏紫蕪的軟磨硬泡以及孟夫人的苦口婆心變了心腸罷了。這自然也成為夏紫蕪對於姐姐恨之入骨的一個重要緣由。
所以,她冒險出了夏府,將最後賭注押在孟經綸身上。原本以為,正大光明地尋到孟經綸,言簡意賅地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成與不成也就見了分曉。沒想到,醉生樓竟然是一個醉生夢死的銷金窟。
安生心裡暗自惱怒,氣憤孟經綸竟然金玉其表,敗絮其中,大婚前一日還出入流連於這種不堪場地。自己煞費苦心的爭取是否還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