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誰更合心意?
正如原書所寫,湛晃之是無極境惡名昭著的大美人。
那隻手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透過窗外投入的陽光,散發著瑰麗朦朧的色彩。分明在把人當狗逗,可身上的血卻襯托起面上紅霞,漂亮的眼尾一勾,其中瀲灩吸人魂魄。
空氣似有凝滯,黑霧緩慢流淌。
地上的少年分毫未動,全然視洛星然為空氣。倒是左右兩人反應賊快,架著他的胳膊幾乎是連拖帶拽地將人拎到青年腳邊,再從一旁布袋裡取出一盒盒瓷罐,“師叔,這是燕師兄特地讓我們帶的。”
洛星然接過一盒聞了聞,一股玉蘭幽香。
帶著絲縷回甘的氣味與劣質一詞天壤之別,不像他之前塗過的護手霜,二十八塊錢一長條,摳摳搜搜一用就用了三年整,也不見手上皸口少一些。
他沾了一點在指尖,饒有興致地問:“這是?”
“您忘了?”弟子稍有驚訝,抬起胳膊十分流暢地做了個辣眼睛的手勢,“您的軟膏不是用完了嗎?燕師兄前兩天下山專程買的,按照您一貫要求,裡面新增了白玉母蛾的鱗粉。”
洛星然:“……”
天真的他真以為是護膚品。
白玉蛾是昆侖山上特有的蟲類,最大能長到手臂寬,常年與積雪融為一體。雄蛾鱗粉可以麻痺天敵,雌蛾則催情引誘雄蛾達到交配目的,兩種鱗粉功效大相徑庭,一旦在入藥上弄混將很棘手。
但合歡宗是例外。
在其他世家宗門對雌蛾避之不及、遇一殺一遇兩殺兩時,只有合歡宗的修士會樂顛顛頂風上山,甚至還廣撒網捕捉雄蛾,為的就是引來雌蛾、獲取有助於床笫之歡的材料。
0369機械的聲音適時回響起來:孌寵爐鼎……深夜論道……
頂著謝信嘲弄又鄙夷的目光,洛星然冷靜地把瓷罐密封好重新放去枕邊,和顏悅色道:“昆侖山常年積雪,又兇獸蟄伏,此去一趟危險重重,燕倫有心了。”
弟子抱拳,齊聲道:“燕師兄說了,能為師叔分憂是他的榮幸。”
洛星然額角一跳,幹脆眼不見心不煩,揮手讓兩人走了。
房門被合上,荷香還沒有回來。謝信沒朝他下跪,只不聲不響地蹲在地上,額發往眼前打上一層陰影。
洛星然視線隨意掃過他發旋,這已經是引狼入室了,就看狼打不打算翹尾巴。
他徑自起身,把幾個瓶罐全扔角落的煉丹爐當了燃料。稀奇古怪的膏體遇火噼裡啪啦一通響,濃香沖得人頭暈腦脹,連帶房間溫度都升了幾分。
不算涼爽的風穿堂而過,吹得床幔輕輕搖曳,掀起一角掃過謝信的臉。
這點瘙癢沒被放在心上,命運之子乖順得異常,直到洛星然關上窗,腳尖碰到他的喉結,都啞巴般沒發出任何聲響。
“看來燕倫只是把你收拾了一遍,卻沒告訴你怎麼討人歡心……不過既然你向我磕了頭,我就勉強接下教導你的身份。”
洛星然眼裡閃爍著未知的光,短靴晃晃悠悠,帶著少年腦袋上下搖曳,漫不經心道:“首先第一點,要學會仰視主子。”
謝信黑眸緩慢聚焦,靜靜凝向面前用鞋尖去抬他下巴的青年。
他收斂了所有情緒,將一切反感藏得很深。
只要他想,就能把前世的從容不迫照搬過來,這點洛星然心知肚明,正是因為能忍,才讓複仇的路走得無比順暢,到最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恰巧洛星然不喜歡深明大義,他就欣賞狼子野心。
就好比與謝信平靜表象截然不同的現在,霧在悄無聲息中已沒入了他的衣擺。
好似在回報柴院裡被摸臉的輕浮,又好似在回應那聲惡劣呼喚,謝信越是裝作純良,黑霧越是陰冷地撫起他的小腿,再一點點收攏力道,彷彿下一秒就要將腳踝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