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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杜恆言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微微滲入眼瞼中的點點亮光,使得她朦朦朧朧地想著,現在是中午還是早上。

她好像作了好長的夢,夢裡頭水聲蕩漾,有好些小孩子穿著稀奇古怪的小衣裳在她眼前蹦來蹦去,有雙手猛力地將她按倒在水裡,水面上有好多嬉鬧聲,謾罵聲,她的耳膜疼得厲害,那些聲音好像一直回蕩在她的耳邊一般。

屋子裡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杜恆言皺著眉頭,暗想寢室裡頭不是不能開火嗎,誰在宿舍裡頭煮中藥啊!

她抬手揉揉眼,看到一個人影坐在自己的床邊。

杜恆言心一緊,努力睜眼看向那人,一張圓圓臉,面容十分憔悴,一雙大眼睛卻十分黑亮靈動,梳著簡單的發髻,發絲有些淩亂,頭上插著一根喜鵲登梅的銀簪子,此時那簪子上頭的兩粒小珠隨著動作一晃一晃的。

杜恆言耳朵嗡嗡的,隱約聽見那婦人和她說著什麼,沒聽真切,就見那婦人步履微動,轉身走了。

她腦子有些混亂,同寢室的室友雖然愛漢服,可是不會綰發呀,剛剛那人是誰?

未及想明白,不一會兒便見那婦人雙手捧著一個陶瓷杯子走了過來,接著一手扶起了她的腦袋。

嘴唇碰到水時,杜恆言才覺得口渴,就著婦人的手一口喝光了,這才抿了抿唇,抬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這婦人似乎看明白她的眼神,紅著眼圈,又起身再給她倒了一杯水來。

兩杯溫水下肚,杜恆言的腦袋才清醒了些,看著這個婦人,見她面容十分姣好,眼睛泛紅,面上未施脂粉,一身白衫、紫色襦裙,右手握著自己的手,十分溫軟,雖然不知道此人是誰,杜恆言還是對著她輕輕笑了一下。

婦人看著她呆愣恍惚的模樣,柔聲喚道:「言兒,你可還認得娘親?」

杜恆言一愣,掠了一眼這婦人,又打量了一眼床鋪,半舊的綠色棉被上頭繡著一團團盛豔的牡丹花,許是用得久了,有些勾出絲,露出一些線頭來。

杜恆言一時心頭湧上一種強烈的不適感,嚥了口口水,習慣性地準備用手推推眼鏡以緩和尷尬,但映入眼中的卻是一隻五歲小孩兒般大的軟嫩小手。

彷佛有一道驚雷在杜恆言腦子裡炸響。

與此同時,外頭忽地冷風大作,窗戶上糊著的一層有些破損的油紙被吹得呼啦啦地作響,眼看就要被吹開,眼前的婦人卻只顧著看她。

婦人泛紅的眼圈終於落了淚,哽咽道:「言兒,是娘沒有照顧好你,是娘對不起你!」

杜恆言被這婦人擁在懷裡,眼角一跳。

下雨前泥土的濕氣與皂角的清香混雜在一起,窗外,開始落雨了,水珠從油紙縫裡掉落進來,打濕了那一塊窗臺。

耳邊是婦人極盡悲苦的嗚咽,杜恆言一想起這女子自稱為她的娘親,心裡便有一股強烈的不適感。

不知道婦人哭了多久,她有些於心不忍,用手輕輕拍了拍小婦人的背,艱難地喚了一聲,「娘,餓!」

小婦人聞聽這一聲「娘」,驀地破涕為笑,一邊抽噎地道:「好,娘給你弄吃的!」她一邊將杜恆言按到床上,蓋好薄被,柔聲道:「言兒乖,再躺會,娘一會來餵你!」

杜恆言看著娘親走遠了,自個兒掀了被子,站在腳踏上,套好一雙小鳳蝶鞋,對著自己小小胖足,一陣無力,這小藕節胳膊,小短腿,讓她看得腦子裡的那一道驚雷一直「轟轟隆隆」地炸響。

衣架上掛著一套衣裳,杜恆言拿起來展開,那是一件粉色的對襟半臂短衫,還有一條粉色的小褲子,外搭一條淡藍色的腹圍,上頭繡著兩條鯉魚,看樣式很像宋朝時期的衣裳。

杜恆言朝門外張望了幾眼,她們母女兩人的住所,倒是十分開闊,是一間坐北朝南的院子,有四間大瓦房,院牆頗高,杜恆言目測約有兩公尺半,中間有明顯的加固痕跡,茅房、廚房都十分牢固整潔,上頭一律蓋著青灰色的大瓦。

杜恆言住的這一間東廂房,除了剛剛的那張雕花大床,另有一個梳妝臺,旁邊是放著皂角、牙刷子、布巾等浣洗物什的架子,另一扇油紙完整的窗戶下頭擺著一張桌子,上頭擱著一隻針線籃子,一些碎布頭放在裡頭,還有一個未完工的小荷包,繡著一隻嫩黃色的小鴨子,栩栩如生。

外頭的雨勢十分迅猛,杜恆言站在迴廊下,伸出雙手接著屋簷上落下的雨珠,她竟然就這般穿越了,從二十五歲變成了女娃娃,人生在另一個時空裡重新開始。

杜恆言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人事不知,第二日,一早院子大門上的門環不知被誰叩響——

「秋容,我給言丫頭送藥來了!」

杜恆言套上小鞋,睡眼惺忪地走到房門口,便見廚房裡的娘親撐著一把破油紙傘,小跑著出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