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憲彎身,給衛氏作了一個長揖,「娘若為兒擇婦,兒希望是恆言。兒自來只有這一件事,希望能如願以償。」
衛氏見他懇求,到底是不忍心逆了他的心意,擺手道:「你知道我自來心口軟,受不得你這一套,可是子瞻,便是遲上一年半載又如何呢?我已經寫信給元嬸子,她自是心中有數的。」
張憲長久不語,一雙清冷的桃花眼突然浮上一層笑意,「娘便當兒子娶妻心切吧。」
杜恆言汪汪的杏眼瞬間出現在張憲的腦海裡,有時候走路迷糊眯眼的時候,真像一頭小豹子,而被欺負的時候,又像是一隻笨拙的小鵝。
她當真以為那些蜂、蟲能讓京中的小娘子們那般怕她?都是他三不五時在後面補刀罷了。
可是,看著她那般自以為得手的高興樣子,他也覺得十分歡喜。
他守了她許多年,已經十分急切了,便是沒有林承彥,他也等不了多少時日。
這一日,杜恆言回家時猶在玩著今兒個林承彥帶過來的一個盛著水晶蝦餃的汝窯天青釉碗,聽說這釉中含有瑪瑙,故色澤青翠,釉汁飽滿瑩亮。
杜恆言暗自思量,一個廚娘她是信慕俞買得起的,可是這汝窯中的極品,他剛來京中,怎麼準備的?難道是有人在打理慕俞的飲食起居?
說起來,慕俞在烏桕巷子的宅子,她也就那一日去過一回,現在也不知道佈置得怎麼樣了,明兒個可得去看一看。
剛到明月閣,就看到裡頭的小胖墩和小黑娃正拿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線團在逗阿瓜玩。
阿瓜休養了些時日便可以跟著小黑娃到處蹦躂,就是廚房再也不敢去了。
見到杜恆言和紫依回來,紫雲上來接過紫依背上的書篋,笑道:「主子,阿寶和小郎君玩得可高興了。」
杜恆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紫雲臉上的笑一僵,忙答道:「沒,都好了,謝主子惦記。」
杜恆言點點頭,「沒事便好,你下去多歇歇,這裡暫且不用你伺候。」
紫雲疑惑地看了眼杜恆言,見她面上笑著,道了句,「謝主子體諒。」便扭身去了明月閣西邊的廂房。
小黑娃睜著一雙亮亮的大眼睛,等紫依去廚房端點心,爬到桌上,環著杜恆言的脖子,小聲道:「阿姊,你是不是不喜歡她了?」
杜恆言訝異地點了點小黑娃的小鼻子,「你呀,哪來這麼大能耐,什麼都知道。」
小黑娃嘟嘴道:「她和紫依輪流陪你去書院,昨兒個沒去,今兒個又沒去,我問她為什麼,她說今兒個有些不舒服,可我沒見她哪不舒服,一個丫鬟哪有這般多的事。」
杜恆言見她小小年紀卻分析得頭頭是道,奇道:「阿寶,你跟誰學的?」
「我以前常在巷子裡聽婆婆、嬸嬸們嘮嗑,她們就是這樣說的,當丫鬟的要守本分。」
小胖墩也在一邊附和道:「阿寶說的在理。」
正鬧著,嘉熙堂的淩嬤嬤過來,笑呵呵地道:「小娘子,老夫人喊你過去呢。」
小胖墩抱著阿瓜,上前一步問道:「嬤嬤,阿婆找阿姊什麼事啊?」
淩嬤嬤撫掌嘆道:「喜事,喜事,小娘子過去一看便知道了。」
杜恆言笑道:「嬤嬤竟也賣起了關子,我能有什麼喜事?難不成還能撿個縣主當不成?」說著,稍微整理了衣裙,跟著淩嬤嬤去了嘉熙堂。
嘉熙堂裡頭,杜老爺子、杜老夫人和杜呈硯都在。
見杜恆言款款地過來,元氏忙招了手,喚道:「阿言,快來。」
元氏今兒個似乎格外高興,面上染了幾分喜色。
杜恆言剛準備行禮,元氏便伸手將她拉入懷裡,「我的言兒啊,你可終於有一張草帖了啊。」
杜恆言耳朵一震嗡鳴,「阿婆,你說什麼?」
元氏將桌上一張紫色的草帖遞到她手心,望著她笑道:「你的第一張草帖,張相府上小衙內的,你看看。」
杜恆言心裡忽地墜到了谷底,草帖?張憲的?定是阿婆逗她玩的。
她彎了眼,輕快地笑道:「你可嚇死言兒了,說的和真的一樣。」她一邊說著,一邊拍著胸脯。
小紫銅爐裡燃著忍冬香,散著淡淡的香味。屋子裡頭十分寂靜,門外廊下的鳥雀自顧自啄著豆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