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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杜恆言將視線從一堆五彩斑斕的絲線裡移出來,對上二孃和善擔憂的眉眼,想起那人已經遞過來的細帖子,眼下生了一點陰翳,半晌對二孃笑道:「我都聽爹爹的,爹爹說哪日便哪日。」

爹爹和阿翁既要替她擔心耶律蒙德將她帶回丹國,又要擔心杜婉詞與趙萱兒會報複在她身上,她的親事,確實不能再拖了。

杜呈硯要與趙萱兒和離的訊息很快便傳遍了京城, 杜恆言沒有插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趙萱兒往日裡得罪的人太多,京中的人都樂得看她笑話。

趙萱兒在接到和離書的當夜便回了自個的郡主府, 第二日在和離書上簽了字蓋了印章, 派人將一份和離書送到了烏桕巷子。

十多年前昭城郡主下嫁給廬州來的一個小將的事兒,還被人津津樂道, 不曾想,杜呈硯竟是被迫娶了昭城郡主, 這麼多年來一直憋著一口氣要和離呢。

杜婉詞派了於媽媽接連三日往烏桕巷子來請杜呈硯, 言昭城郡主因悲痛欲絕, 已經多日米粒未進。

第四日一清早杜婉詞自己跑了來,發髻淩亂,眼下一片烏黑, 就跪在了門前,杜呈硯扶了女兒,嘆了一聲:「婉婉,你何必如此!」

杜婉詞這幾日哭的嗓子已經嘶啞, 此時啞聲道:「爹爹,她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為何您這般狠心?」難道我們母女在您心裡, 當真可以棄如敝履嗎?

杜呈硯望著女兒悽楚的模樣,什麼也沒有說,跟著她一同去了一趟郡主府。

二人臨走的時候,杜婉詞看了一眼站在院裡頭的杜恆言, 眼神十分平靜,似乎視線所及之處,不過是一棵常見的樹,一朵並不豔麗的花。

杜婉詞走的時候,背脊挺直,眼睛毫無波瀾,十分從容不迫,好像她不過是路過一般,做了一件再順手不過的事兒。

喜怒竟是收放自如,杜恆言暗嘆,趙萱兒對杜婉詞多年花重金的栽培,竟真的將她培養成一個十分優秀的大家貴女,至少在儀態上無可指摘。

她一走,姬二孃捂著胸口道:「阿言,我怎麼覺得婉詞看你的時候,像是在看什麼……」死物一般。

「死物」兩字,在姬二孃喉嚨裡滾了一下,壓在了舌苔下。

杜恆言替二孃撫著胸口道:「二孃,無事,她都要進宮當太子妃了,以後我們也不會常見。」

這席話不過是杜恆言寬慰二孃的,其實,她心裡頭清楚,她和杜婉詞之間,怕是這輩子都不死不休了。

趙萱兒沒有餓死,那一日杜呈硯將杜婉詞一同帶回了杜家,杜恆言她們也從烏桕巷子搬了回去。

臨行的時候,慕俞一邊幫她搬著東西,一邊叮囑道:「阿言,你日後沒事定要常回來住,你院子裡的茶花,我可沒時間打理,你不回來看著,它們會死的。」

他以後下學,再也不能來東邊敲門了,日頭起來的時候,東邊也不會傳來她的聲音。眼看著這條巷子絢麗多姿了一些時日,又要歸於沉寂,林承彥直覺得自己生活中的某份光彩被奪了去。

林承彥想到這裡,深深地嘆了氣,失落的模樣兒,讓小胖墩都看不下去,對自家阿翁道:「阿翁,我們把阿姐留在這吧!」

正在替他搬著書篋的杜恆言頓時將書篋往他懷裡一塞:「白眼狼!」對上慕俞哀怨的表情,杜恆言心裡竟也有點不是滋味,好像她就是那話本裡常唱的沒有心肝兒的拋妻別子的郎君,杜恆言不由深深打了個冷顫。

馬車到得杜府的時候,杜呈硯騎在馬背上,並沒有下來,看了一眼上頭燙金的兩個大字:杜府,猛地一揮鞭子,往前頭去了。

杜恆言怕阿翁阿婆擔心,笑道:「爹爹真是好雅興,估摸是到樊樓叫酒席去了。」

杜家這一次抄家,榮延院的東西並沒有人敢動,走的時候是什麼樣,回來還是什麼樣,可是明月閣、嘉熙堂,二孃的小跨院裡頭都掃蕩一空,只有些傢俱沒有搬動,她屋裡特別喜歡的一對官窯粉青釉梅花直頸瓶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