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二十二章 兵(下)

眾人陡然失了光源,四下一暗,落針可聞。“……師兄?”明汐試探性地喊了一聲,未有回應。他又喊了一聲,順著石壁往前摸去,這一摸,卻意外摸到了一手溼漉漉的羽毛。“……師兄,你們誰穿了鵝毛大衣?”

“啊”地一聲,北鏡的叫喊聲彷彿隔得老遠。“師妹!”臨衍蹭地驚坐起身,不對,幾人分明身在一巖洞裡,為何外頭狂風呼嘯之聲如此地近,這水珠嘩嘩往下滴落之聲,卻彷彿下了一場暴雨一樣?

猛烈的妖氣攜水汽撲面而來。臨衍直覺性地山躲開去,眨了眨眼,卻也只見長夜漫漫,洞中四野伸手不見五指。他聞到了一股極為奇特的味道,彷彿落水的死鳥被泡在河裡發脹了一般,他背靠著石壁不敢妄動,右手握劍,左手往朝華方才坐著的地方撈了一把。這一撈,卻信手撈到了一叢樹枝。樹枝霎時如蛇曼一樣纏上了他的左腕,他猛地往後一扯,又一叢樹枝朝他小腿上飛速繞了上去。

他感到臉頰有些溼,旋即有些刺痛。臨衍以削金斷玉之利刃砍了纏在其左腿上的蛇曼一劍,蛇曼吃痛,攻勢更猛。明汐亦發出一聲叫喊,臨衍大喊了一聲“師弟”,急朝那蛇曼反方向退了好幾步,轉過身,卻是豆大的一雙眼睛,距他的臉不足一寸,死死盯著他。

“師弟別過來!”他反手一招沙場點兵朝那雙眼睛猛刺過去,眼睛的主人吃痛,也往後退了兩步。這一退,方才積水的淺坑倏然結了冰,冰渣化作錐形利器,直直朝上戳。一聲鳥叫淒厲刺耳,震得巖洞上方的滴水落得更勤。

朝華雙掌相合,凝水成冰,冰球在她的掌中聚集。她將手中冰球往上一丟,再彎起弓,待那冰球被冰箭射中的一剎,白光暴漲,周遭一時被照得亮如白晝!

“句芒弓!果真是九殿下!”口吐人言的姑獲鳥立在臨衍右邊一尺開外,其渾身羽毛殷紅如血,周遭有黑氣騰雲,似有入魔之兆。而它腳下的鋪著的柳樹枝則如蛇信一樣試探性地向前蔓延,樹脂沾了積水,又吃痛地往回縮了縮。

朝華站在遠些的地方,手握長弓,長身玉立;明汐在更遠些的地方,背靠那柱妖海棠的花莖,大腿上紮了一根鮮紅的羽毛。臨衍驚而四顧,不見北鏡蹤跡。

冰球的光旋即又暗了下去。臨衍冷笑一聲,凌空一躍,晗光劍勢如破竹,一式風聲鶴唳削得那姑獲鳥連連後退,朝華亦緊隨而上,指尖化出的銀絲彷彿有瑩白色霧氣包裹,寒茫逼人。她橫過銀絲,幾縷絲旋即化作了琴絃,明汐忙摸出火摺子點了,一點微茫足矣。柳樹精見狀,瘋了一般地朝明汐撲去,企圖將此方螢火撲滅。朝華撩撥起琴絃,如鳳鳴之聲亦淙淙流水,以水滴利刃便彷彿如天降神兵,挾風雷之勢,爭先恐後地將柳樹精的藤蔓釘在了原地。

姑獲鳥冷哼一聲,舒展雙翼,其羽毛亦化作利刃,席捲明汐胸口而去。

“明汐!”臨衍微一分神,只見一股劍光如長虹貫日般直襲他胸前。“叮”一聲,雙劍撞擊,他定睛看去,那揮劍之人正是北鏡。北鏡眸色深沉,面無表情,脖子上有黑色紋路纏繞,如花藤一般攀上了她的半張臉,而另一面,朝華的一枚冰錐恰好彈開了姑獲鳥鮮紅的羽毛。明汐忍著痛,就地一滾,將那火摺子護得完好無損。

這小子長進了。臨衍一邊想,又接了北鏡一招風雨如晦。北鏡手中劍名喚萬鈞,對尋常女子來說太沉,不夠輕靈。而此昭昭疏朗的劍意,除去她卻再無一人使得出來,只見北鏡削金斷玉,疾光斷雨,萬鈞與晗光的敲擊之聲十分清越。幾個回合下來,臨衍想起二人在天樞門論劍大會時交手的情形。二人同跟著懷君學劍,臨衍的劍意如皓月朗風,綿密如網,滴水不漏;而北鏡的劍意則更剛猛些,招招直取人要害,便是任何人與其交手都是分毫不讓。

都道劍如其人,懷君對此頗為無奈。照北鏡這將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遲早有一天要把自己搞得重傷。

而懷君作為天樞門第一劍道高人,其於武學上的眼光甚是毒辣。北鏡的劍法太直白了,臨衍一式二十四橋掃向她的腰,後者直迎而上,又還了他一式仙人指路。他看著自己的劍刃距師妹的血肉之軀不過咫尺,到底還是狠不下心,而後者卻沒那許多顧忌,手腕一翻,一式涇渭分明砍向他的脖子。

二者在天樞門中切磋時,勝負相抵,大致平手。然臨衍心知,若平白論修為與劍法,自己要略勝一籌,而若論實戰中的狠勁,北鏡不弱於人。是以兩人交手時他多點到即止,若將北鏡逼的急了,同脈相爭,畢竟會令懷君臉上掛不住。

怕是懷君長老也不會料到兩人真有兵刃相見的一天,臨衍連戰連退,處處避讓,漸漸落了下風。

另一邊姑獲鳥一擊不中,嘶叫一聲,騰空而起,改以利爪襲向朝華。與此同時,那樹精也調轉了方向,抓住機會舒展開枝幹向朝華探去。柳樹枝幹看似綿軟,實則如蟒蛇般難纏,柳枝條與樹幹呼嘯交纏著,爭相逆著她簌簌的冰錐,直奔她而去。自此,朝華陡然明白乘黃那句“新作”,兩個大妖固然修為不低,但其周身縈繞的隱隱黑氣,見之卻不似凡間之物。它從哪裡得來的?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朝華左手凌空畫了個圈,沾了冰屑的光圈越張越大,幻化作了一個盾。姑獲鳥鮮紅的羽毛紛紛砸在其盾上,消弭無蹤。她仰頭勾腰避過一束藤蔓,長袖舒展,又抖出了那柄短劍,劍刃如蟬翼輕薄,亦如淙淙流水,吹毛斷髮,輕而易舉地就將那柳樹精的一束枝條削下了一塊樹皮。樹精痛苦地扭曲成一團,她藉著殘枝一扯,劍光凝了滄海龍嘯,山石崩裂之力。姑獲鳥見其陡然逼近,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她一個旋身,劍芒如星,隔空一個弧度亦如缺月,由脖子至左翼,生生砍了她翅膀的半截。姑獲鳥痛極,仰天長嘶,血流將殷紅的羽毛染上幾分靡麗之色。

妖海棠感知到了空氣中愈發濃稠的血氣,拼死掙扎起來。明汐遠遠躲了開,未走幾步,又被柳樹精綁住了腰。

那盈盈楚楚的火摺子又滅了,洞裡再次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