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甚好。”明素青氣急而笑,道:“明汐,將那令牌撿起來,供到太極殿中。明日他們演武之時,恰好可以選一個有德有能之人,將此令牌另異他主!”
朝華等人這才反應過來,無論明素青此言是威脅或是事實,此令牌一事,當真並非兒戲。
“如此,長老可能放弟子等離去?”
——自是不可。松陽長老見這首座弟子之名都奈何不了他,情急之下,忙道:“即便如此,你們方才一路行來,想必也傷了守夜弟子。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我們都得將此事解釋清楚,門規之事,不可兒戲——明汐,我瞧你方才來得早,你可有看到路邊的兩個守夜弟子?”
明汐盯著臨衍,臨衍凡盯著他,二人一時無言,四目相對,甚是波濤洶湧。
“……看到了,在林子中。”他硬著頭皮,頂著恩師的目光,道。
“他們方才可有傷人?”
臨衍目光坦誠,明汐被這一束目光看得喉嚨發緊,頭皮發麻,道:“不知道。我跟得遠,沒看清。”
明素青冷哼了一聲,臨衍心下長嘆。看來若非硬闖,幾人當真插翅難飛。臨衍忽又朝明汐看了一眼。此一眼甚是有趣,大師兄跪在泥濘的土地上,靠近密林,身量高大卻也渺小,天樞門眾弟子白衣長劍,手持火把,與他相對而立,靜默不言。他站在二者中間,忽覺得師兄待他無足輕重,卻又覺得這一眼彷彿在透露些許隱情。
到底是何隱情?究竟是如何驚天之秘,令師兄寧可不要首座弟子令牌也要將之吞到肚子裡去?——他又為何瞞著自己,只因自己身受重傷,武功低微而不可信麼?
他看到臨衍的嘴唇一張,似是一個“跑”字。緊接著,方才被許硯之丟到地上的那個曼陀羅花瓷罐子忽然燒了起來,原來曼陀羅調香為假,裡頭的玉米粉遇明火易燃,不僅易燃,還能爆炸。
“砰”地一聲,瓷罐碎了一地,濺起少量火花。臨衍當機立斷,撞開一個守夜弟子,拉上許硯之轉身就跑。也恰在此時,一股熊熊的火牆自五人腳邊蔓延而起,將四人與那被季瑤牢牢牽制的明汐同眾弟子相隔開。許硯之目瞪口呆,正疑惑這曼陀羅怎的竟能引火,幾人已來不及細想,一掉頭便往林子中狂奔而去。
熊熊的火光映得明素青面色更為沉肅,沉肅且還帶了些許憤恨。另一邊的北鏡也甚是沉肅,這般一個鳥用沒有的瓷罐子自然不可能引起這般大的山火,此一場莫名的大火竟似以符咒引燃,但它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她思前想後,實在沒有頭緒。待天樞門眾弟子反應過來的時候,此一睹火牆已竄起了二人的高度,而幾人也已潛入後山密林之中,再越過此火牆去搜尋幾人,怕已是希望渺茫。
臨衍也回過頭看了一眼。天樞門高樓百尺,瓊臺閬苑,千丈的燈火都被樹冠遮了個嚴實,窺不得一絲痕跡。也正因如此,當他回過頭這遙遙一看的時候,忽有一種人生倒錯之感。昔年他被山石道人撿回門中的時候尚在襁褓之中,這一去,從此天涯不歸,也不知從今往後何處才是故園,自己又還是否有退路可言。
這一場大火的始作俑者正高坐在一方樹幹之上,一腿橫在樹幹上,背靠樹幹,甚是逍遙。他身披厚厚的毛皮斗篷,半邊臉隱在陰樹冠陰影之中,若有有心人細看,定能看出此人便是那時在前山口出狂言的凌霄閣薛湛。
他的手上捏了一張符。
他遠遠看著這山火灼灼,薄紅如血,彷彿又看到了凌霄閣被一舉傾覆的那一個晚上,也是這般一場大火,由煉丹房而起,一路蔓延到山門處,將正門門口的石獅子都吞沒殆盡。
薛湛同一個叫“啞先生”的人做了一筆交易。那人高鼻深目,瞳孔呈茶色,此人便是那在桐州之時慶王趙桓身邊的啞先生,也便是朝華口中的神界舊人。他用一場從天而降的山火換取一個秘術,啞先生對天樞門之盛名或者仙家朝拜之盛事都沒甚興趣。啞先生想要朝華的神體,以及神體之中的那個天子白玉圭。
啞先生沒有同他一起到林中來。連翹站在樹影中,薛湛樂見其成,低頭問道:“以我凌霄閣之薄名,哄天下道友入局怕是有些難度。小連翹,你可知先生給了我何妙方?”
“徒弟愚鈍,不曉得。”
那日啞先生同薛湛說了一句話,只道:“長生不老之術,您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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