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如此,我且問你一句話。”臨衍深吸一口氣,以右手反扣著她的手腕,道。
“你說。”
“我是誰的替代品?”
朝華睜開眼。他依舊這般內斂剋制,不著悲喜,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都顯得十分寡淡。他道:“那時在豐城,你說我頗像一個故人,後來在桐州的四方石中,在小寒山下,不斷有人同我提起這事,彷彿他們都同我都是舊相識。唯獨我全然不知……你所尋之人到底是誰,為何卻又繞到了我身上?”他頓了頓,又道:“……那人可是我師父?”
“不是。”朝華答得甚是懇切,臨衍不信,她又道:“他們所言非虛,我背德枉倫,放蕩無恥,但你絕不是……”
臨衍忽冷冷一笑,道:“當真麼?”他覺得自己從未這般刻薄。“你遊戲紅塵,逍遙四海,當真分得清誰是誰?”他不知自己為何要對她這般刻薄,若非長處一口惡氣,他便只覺得自己該是中了邪。
他本該不發一言地走開,將她留在她的溫軟的燈火之中,他擁著他的大道,她遊戲她的人間,從此天涯各分別。他從一開始便不該沾她……他本該在豐城之時便不去看她的那雙如橫波一樣的眼睛。
“你知道麼?”朝華聞言,低下頭,唇角一勾,一雙青蔥一樣的手若有若無勾上他的前襟,細細描繪著他衣襟之上那一片蒼翠的梧桐葉繡紋樣:“我有時覺得天地之大,紅塵滾滾,哪裡都是一樣,哪個人都是一樣的。”她抬起頭,笑得甚是魅惑,道:“你說得對,我從未分清楚過。四海江湖,誰不是一樣的呢?”
這笑意如一把刀。臨衍看著她,只覺心下一悶,在憤怒之前首先覺出了……渴念。這嘴中吐出的話太毒,她的面板太毒,笑意太過尖酸刻薄。他恨不得撬開她的嘴,剝開她的皮肉,咬斷她的脖子,讓她奔湧的血脈之中從此烙上一些旁的印記。他說不清那該是什麼樣的印記,只覺得她如這般似笑非笑,欲言又止,這般藏著一個故事又捧著一個故事,這般……放蕩無恥,合該被他咬斷脖子。
他卡著她的脖子,一把將她按在樹幹上,咬上了她的嘴唇。唇舌交纏,是洩憤也留了一唇齒的香,是血脈中蟄伏的慾念與恨不得將她拆皮剝骨的恨意。是她的眼波,陽春的三月,她的體溫與無所顧忌,她的如風一樣的自由。臨衍感到舌尖一疼,卻是被她咬了一口,他一眯眼,將她的手腕提到頭頂,死死扣住。
“別……”
她被他壓迫得動彈不得,從此她成了他的籠中鳥。
唇舌交纏,從粗暴始。她起先茫然張了嘴同他舌尖相砥,他的舌尖劃過她的上顎,勾起一陣酥麻顫慄。老實了片刻卻又猛烈掙扎起來,此清風月明,秀水山嵐,不該如此……放肆。臨衍將她卡地更緊,白細手腕頃刻便見了紅痕。為何掙扎,他心道,誰的體溫還不夠麼?
他左手一用力,將她的脖子也錮得更緊。面板下是奔流的血管,血管之中是她的罪與骯髒,她的無所顧忌,她如風一樣的灑脫與自由,她的灼灼的體溫。臨衍一眯眼,從未有這樣一刻感到這般深重如海的倉皇,罪惡與蓬勃的血脈奔流。
大道不存,君子德行盡失,遠離塵囂的二人如兩個溺水之人,一寸旖旎,天地君親的秩序寸寸崩塌。他忽又想起了小寒山的天地暢闊,星垂平野與她噴在他脖子上的暖香。一寸柔暖,一寸縱容,她縱容他的妖血在體內洗刷不去,他也便縱容自己這般放肆。如久久蟄伏的數九寒冬忽然被劈開了一道口,他感到了一股罪惡的、翻湧不息的、烙在骨髓之中,陡然被喚醒了的憤怒與自由。
朝華被迫仰起頭,昏昏沉沉,死亡的快意裹著旖旎的狂潮。他的手順著她的手腕往下,領口被強勢扯開,她還沒來得及驚呼,便覺肩膀一痛。他竟當真一口咬了下去。
傷口沁出血,血腥之氣如毒藥般誘人往更深的罪惡中行去。他的鼻息噴在頸上,長髮如墨,一身疏冷,一身寡淡,手指上的薄繭壓在她的胸口,她呼吸一窒,吐出一聲輕喘。
“放手……”她言不由衷,他樂見其成。
朝華感到他埋在她脖子上的氣息亂了片刻,竟是在笑。她一把抓住他的頭髮,臨衍抬起頭,他的一身疏冷與寡淡,一身剋制與君子明德承在眼中,盡數化成了滔天的恨,噬心的狂亂與渴念。
星火燎原,江河斷流,一發不可收拾。
被刀斧劈開的大道與一個人的體溫得以共存。臨衍覺得自己也是一個瘋子,否則天地疏闊,她沾著其他人的味道,自己沾著一個道貌岸然的靈魂,這樣不明德不清正的兩個人,又怎的竟能溫存片刻?
“……你會後悔。”她的聲音在抖。
——是麼?臨衍湊近她的耳畔,停了片刻,一咬。似溫存又是洩憤的小獸,不得其法,尋不到出口。——早知如此,你為何不後悔?他想說卻又說不出口。該是見了血,她昏昏沉沉地想。朝華仰起頭,只見星垂平野,江河奔流,天地具澄澈。她雙手一用力,將臨衍推離了半寸。
四目相對,月涼如水,此月光甚是瞭然透徹,照得世間流濁與人心下不為外人道的一方流濁無處藏身。露重風涼,長夜一片混沌,而天樞門的亭臺樓閣層層疊疊正朝二人壓來,壓得讓人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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