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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浮香(上)

公子無忌不曾得見這場鬧劇,蓋因謝棕琳一行在偏院中鬧事之時,他恰好在後院書房的暗室之中自斟自飲。

單說自斟自飲也不盡然。酒是上好的流霞,其琥珀色液體呈在夜光杯裡,隱隱可見杯底浮雕著的魚。

他的跟前放了一張桌子,桌子前是一團紅繩,再往前,兩條紅繩從屋頂上垂落下來,柔柔地纏在一雙皓白的手腕上。皓腕凝霜,紅白相稱,實是人間不可多得之盛景。

朝華雙手被縛,低垂著頭顱奄奄一息。這是她被縛靈栓壓抑力量的第十日,亦是她滴水未進的第十日。

十日前,她被公子無忌從蘭臺寺水牢中撿了來,二人在馬車上對視了片刻,朝華拔下金釵便險些將他當場格殺。金釵入體卻偏了半寸,公子無忌眸光一沉,非但不怒,反倒燃出幾分興致。

這一腔灼燃的興致便化作了此時的豔致困局。

朝華被縛靈栓掐住了命門,正動彈不得,公子無忌被夜宴之事累了十日,這才得空來檢視他的籠中之鳥。

此水鳥正被拔去羽毛,脫了銳氣,一點一點被他摧折得彎下腰。每念至此,他的一腔竊喜與殺意便不可遏制地奔湧而出,直將他燒得興致烈烈,彷彿一眼窺不見的死都成了久旱逢甘的一滴露。

露水滴在朝華的脖子上,這是他手中的酒。朝華仰起頭,茫然眨了眨眼,眼見是他,冷笑一聲,啞著嗓子道:“我說小王爺怎地這般陰魂不散,原來是色急攻心。你也不怕我將你一刀閹了,就此造福世人?”

“怕,當然怕,”公子無忌笑道:“所以你手上的繩子是縛仙索,腳上的鏈子是崑崙鐵,你的縛靈栓被我收起來封了你的脈,還有什麼?”

他假惺惺一拍手,道:“此牆壁是玄鐵打的,上頭的石板是黑金石,我還從你頭髮裡搜出了一根針,嘖,九殿下當真是防人之心甚重,簡直連半分機會都不肯給。”

朝華眯著眼睛盯了他片刻,忽而展顏一笑,道:“你想上我?”

公子無忌不料她竟這般直白,手一頓,一挑眉,道:“想嘛自是想的。不過在此之前,有一事事關重大,我受人之託,實在得先問你兩句。”

“何人?淮安王?——或者當稱他一句神界故人?”

她一臉譏誚之色刺得公子無忌心下一窒。

早知此人絕色,倒不知她連威脅人的時候都這般——如新嫩而帶刺的花,令人忍不住地想去摧折。公子無忌抬起她的下顎頗其同他對視,沉聲道:“你這又是從何處聽來?”

朝華冷笑而不答,他遂放了她的下顎,自顧自踱到矮几前,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罷,此事本也瞞不了許久。我本想問你,這天子白玉圭在你體內這許久,其神力竟沒有絲毫消退之兆麼?”

朝華被他這雲裡霧裡的一句氣得笑了,道:“有與沒有,我又為何告訴你?”

“此問題甚是愚蠢,我也是受人之託,忠朋友之事,你莫笑我。”

他將杯中流霞一飲而盡,此玉杯別緻,葡萄美酒,玉杯的瑩潤光澤在這由四方燭火點亮的暗室之中蒼冷如冰。若此物真如冰,也必有消融的一刻,正如他的死與惶惑也終將消融,四方山河也終將落入到他的手中一般。

暗室中燃著經年不散的香,此香清冷,有鎮魂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