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生存本身,還有一事令我尤為念念不忘。”季蘅頓了頓,抬起頭,司命劍尖一轉,他輕聲道:“那便是你啊九殿下——昔年在九重天之時,您竟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體裡有怎樣的力量,竟能承受住天子白玉圭這一皇家禮器麼?”
朝華渾身巨震,驚得說不出話。
季蘅曲手成爪,一道清如流霞的孤光劃過二人跟前,他就了那孤光看了片刻,挑眉道:“滄海?你竟將它帶到了妖界來?”
“……你如何能御令滄海劍!你究竟是誰?!”
朝華話音未落,一道勁風直襲她的胸前。
“此外你還猜錯了一件事。我在妖界的佈局並非全然是為了盟友鋪路……我們做上神的,雖不得與天地同壽,但好容易熬得神力鈞天,為何不能在人世之中好好玩樂一番?”
三道黑風掃過朝華的身軀,她怒從中來,一手牽著牽著伊霓的琴絃,另一手幻出三道水箭直襲往季蘅的方向!
眼前這具身體的每一寸筋骨都令朝華熟悉得無可奈何。
他的挑眉的神情,他揮掌時有意抬高的胳膊肘,他長劍橫在胸前時雙腳與肩同寬,標準得彷彿劍譜上的模板。
朝華萬不料自己竟有同這一具身體刀兵相見的一天。二人或可抵死纏綿,或可天涯永隔,但她最不想同他刀兵相見,相顧為仇敵。
“……伊霓是生是死與我何干?倒是你,我的這一具身體,你捨得動我分毫麼?”
季蘅手持司命,握劍的一雙手白淨整潔。這雙手曾插入了她的髮絲,也曾牽著她的手對她說,你是我的選擇。
“神界不存,你也早不是神界九公主。一個螻蟻一樣的小玩意竟還同我討價還價?”
陣法中凌空的巨手隔空一揮,朝華只感一股巨力碾壓過她的胸前。她長袖一揮,司命受她召喚斜飛而來,黑沉沉的劍刃上聚了一簇白光,光芒流轉如明月高懸。
長劍嗡鳴之聲彷彿龍吟般清越,季蘅冷笑一聲,也與她一同捏訣。司命脫手,那劍光直指懸崖邊負隅頑抗之人!
伊霓尚在她的手中。如若朝華願意,她大可拿伊霓的身軀作為盾牌擋下那一段利刃。但伊霓昏迷未醒,她雖對朝華不敬,到底不至於就此死在此處。
她有一塊心底的弱地與綠,這是臨衍留下的一線平和與仁念。或許是同臨衍呆的時間太長,他的那一套聖人之論,匡扶天下正義之狗屁,她竟不知不覺聽進去了那麼一兩句。
朝華將伊霓的身軀推朝一邊。
她本想拼藉著護身罡氣將司命穩穩地接下來,但就在她長袖翻卷之時,朝華腳下一空,方才還踩實了的一塊陸地頃刻便消失了蹤跡。
——他什麼時候佈下的幻術?!
滄海寒徹,季蘅抓起滄海細細摩挲。清冷的劍光照得他眸光亮若星辰,朝華在落入懸崖之前,恰正見了他抬眼同自己四目相對。
臨衍的皮囊在霧雨濛濛的懸崖邊影影綽綽,飛流直下的瀑布彷彿鬼蜮之中倒懸的長河。朝華直朝後倒去,失重的快感也彷彿歸於長河一般再無拘束。
懸崖邊的妖界儲君雙指合併,默唸咒訣,卻見司命一擊入體,直插入她的心口!
妖界眾將姍姍來遲,連排的鎧甲浮光將瀑布邊的懸崖點綴上了些許亮色。
她隨水流一道落入懸崖,彷彿一隻落水的孤鳥,也彷彿墜入了一個深沉的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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