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兒,”紅白女鬼說到,“流浪鬼說得有道理,你的面相的確象狗,所以那群惡狗才不咬你嘛。或許那群惡狗裡面,就有你曾經收養的流浪狗認出你了呢。”
老大的女人也就是嫂夫人說話,狗面鬼聽了盡管感到不舒服,卻不敢變臉。
馬小跑心裡樂呵呵地想,這個流浪鬼,把這一群鬼都罵了,若是彪大一夥反應過來,不把他揍成肉泥才怪,敢情他自己並不知道!
馬小跑一邊聽同伴們胡扯,一邊四望觀察。
此時的風景與上山時不同,山脊兩邊沒有荊棘尖刺,卻生長著樹——如果它們叫做樹的話——只見它們一律生得奇形怪狀,有的只有枝幹沒有一片樹葉,枯幹得好象經過西伯利亞酷寒的洗禮,有的只看得見葉看不見幹和枝,不知那葉是從哪兒長出來的,有的冠、根倒長,分明是有誰將其連根拔起倒立於地,有的樹葉一律朝天而指,好似滇州生的朝天椒,有的枝丫一律倒掛,葉片垂而向下,猶如缺水少肥生長無力,更有怪者,只見樹冠,不見樹根,似幽靈般的ufo懸在半空……
一路走來,馬小跑已經見識不少,對這些長得稀奇古怪的樹木,他並不感到有多驚奇,他明白,與上山時見到的那株鬼草一樣,眼前看到的都是鬼樹,只要離它們遠一點不去招惹,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事。
走完山脊,拐上一條山邊路,一邊是懸崖,一邊是峭壁。
山路不算窄,多數地方兩只魂魄並排而行不成問題,懸崖也不深,一眼能望到底,下面果林茂密,每一株樹上都掛滿象紅富士般碩大的鮮紅果子,但是所有的樹都不掛一片葉,那密麻交叉的樹枝如同無數只雄麋鹿的角,一旦掉下去,大約鮮果是吃不到,保準率先品嘗叉燒肉包的滋味。
峭壁上卻是另一番迷鬼的景象,只見藤蔓密佈,野花爭豔,各式各色的誘鬼野果琳琅滿目:
蛇莓、鬼刺泡、龍血珠、地龍瓜、蛟橘、魅醬果、烏椹、鬼眼棗、吸血李、迷魂桃、鬼香杏、化心柑、鬼爪子、酸鬼楂、魑石榴、火桔、生死梨、斷魂蕉……
見到那滿巖壁的野果子,馬小跑幹渴得早已麻木的魂體立刻蘇醒過來,強烈催促他伸出他的手,伸向那些野果。
遍山野果爭先恐後地向他招手:
蛇莓鮮紅耀眼、火桔金光閃閃,迷魂桃水靈水滴、鬼眼棗撓魂掘膽……
馬小跑騰地揚起手,未曾想手銬上多餘的一截鐵鏈隨手彈起擊打到他額頭上。他忙收手揉摸疼痛的額頭,突然回想起活無常給他腦袋上的那一個爆慄,隨及想起活無常提醒他的那一句話:
“千萬管好你那張貪吃嘴,否則到時叫你做鬼不能投胎無門!”
馬小跑再聯想到那株鬼草,立時嚇出一身冷汗。他急忙轉身警告後面的同伴不能採摘野果。只見同伴們一律幹渴難奈地望著那些野果,但是遲疑著不敢下手,他們也一定想起了那株漂亮鬼草的真實面目。
流浪鬼那雙饑渴到極致的眼睛,在誘鬼的野果和自己那隻餘痛未消的手掌之間來回穿梭了無數趟,終於還是垂下腦袋,依依不捨地轉身繼續走路。
這個可憐巴巴的流浪鬼還算有自制力,馬小跑高興地想。
滾龍望著那些野果遲疑時間最短,大約他因為魂體受傷最重,流血最多,因此缺水最嚴重,他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地步,一面將手伸向一顆鬼刺泡一面大聲說:
“老老老子不信那那那個邪!”
“不要摘!”馬小跑一面大喝,一面沖過去阻止滾龍。
可是一路上憨笨遲緩的滾龍此時動作卻是無比的靈動和迅速,不等馬小跑沖到他面前,他已將一顆鬼刺泡塞入口中,仰著一張圓都都的肥臉愜意地吞嚥下彌勒肚,並重新揚起手準備摘第二顆。
彪巴、摔死鬼、雞冠頂和狗面鬼見滾龍帶了頭,紛紛向那誘鬼的野果伸出了手。只聽“啊啊”的大叫聲起,伸出的手紛紛驟停在半空,個個扭頭瞧見滾龍“砰”的一聲倒下地,皮球樣的魂體極其痛苦地滾來滾去。
魂魄們趕忙向路前路後跳開,怕被巨大的肉球碾倒。
滾龍“啊啊”慘叫著三滾兩滾便滾下懸崖。
馬小跑伸脖子一瞧,我的個媽!十數根禿樹枝猶如利劍一般刺穿滾龍肥厚的魂體,從背部冒出的樹枝尖一如繼往地指向上空,那舉著滾龍肥壯魂體的樹兀自喇喇地搖來晃去,猶如小孩子用樹叉叉著一隻肥厚的癩蛤蟆搖晃著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