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跑顯得有些困難地單膝跪地,將耳朵湊近彪偉。
“我說小子!”彪偉清了清嗓子,吞下一口痰,使嗓音沒有那麼沙啞,“你儲存得太他媽完美無缺了!無常爺給你開綠燈了麼?”
彪偉說完,伸手撩開馬小跑衣服檢視他身上的傷,除了看見馬小跑身上被火燎的水泡和腳背上的抓痕,沒有其它傷。他做出一臉根本不敢相信表情,撫摸一下馬小跑的腦袋,像長輩撫問小輩、黑老大鼓勵小弟的動作:
“嘿,太完美了,真他媽是個奇跡!”
馬小跑瞧著彪偉,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又不好躲開他亂摸自己的手,顯得有些不自在,咧嘴傻傻的笑一笑算是回應。他一時弄不明白,這位曾經在陰陽兩界不可一世的黑老大,怎麼會突然關心起他這個素不相識的毛頭小子。
“大哥沒聽說嗎,這小子活著的時候跑得跟飛一樣快。看來剛才的闖關遊戲正適合這小子的胃口!”彪巴距離彪偉一丈開外,他接過彪偉的話頭,停止檢視自己身上的傷。
聽了彪偉兩兄弟的對話,馬小跑斷定剛才他們沒有注意另外兩座橋上的情況,那鐵索橋上的兇險形勢,根本不可能讓彪偉一夥有時間有心情來關心另外兩座橋上的情況。如果在鬼門關口死有份不解掉串著他們的鐵鏈的話,想必他們已落入河中變成骷髏了。
“老子想起來了!”彪偉拍著腦門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城隍廟老子被關進‘誅’字房,你小子進的是‘戒’字房,住房待遇上就不一樣。誅——滅殺不赦,戒——教育拯救,看來等不到進閻羅殿接受審判,你我兩個的不同結局,從兩塊房牌上就已經確定了。哼哼!左不過是上刀山下油鍋,老子當初吃槍子兒時都沒有怕過,還怕什麼!”
“對,大哥,還怕什麼!”彪巴學著他哥的語氣,如同向他的哥哥表明階級立場一般的重複他哥的豪言壯語。他大概忘了,他哥吃槍子的時候,那是昂首挺胸視死如歸,而他早已屎尿拉滿一褲襠。
“嘿嘿,”彪偉換著一臉笑意對馬小跑說,“你小子好生準備著投胎再享人世的美好生活。”
那彪偉的語氣和動作一如當老大時的做派,有些活人和死鬼天生就是當老大的料,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形勢下,那份老大的派頭是永遠不會走樣的。
聽過彪偉的話,馬小跑依舊不知如何回答,繼續傻笑。
“這麼帥的模樣,小心女鬼看上你!”彪巴一邊說一邊對馬小跑擠眉弄眼,說完還張口準備笑,大約是拉扯著了身上的某處傷,笑聲沒有傳出來,臉卻突然變作呲牙咧嘴的痛苦狀。
馬小跑沒有想到剛經歷生死逃跑的彪巴會開這樣的玩笑,看來他的精神沒有被完全擊垮呢。
他本想問候他們“傷勢怎麼樣,還扛得住麼”,想了想覺得意思太沉重,不適合當前對話的氣氛,更不適合這一雙視生死如遊戲的鬼魂兄弟的氣質,便把話改成了“我已經變成了鬼,還怕女鬼纏身嗎”,引得彪偉兩兄弟啞著嗓子咧嘴亂笑。
想想也就明白了,那些亡命之徒隨時都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混社會,隨時做好命赴黃泉的心理準備,哪會在意這麼丁點傷痛,那橋上的兇險,對他們來說只能算作小菜一碟。
馬小跑站起來朝那幾團破布似的東西走過去。
“小帥哥,老子喜歡你!”彪巴在馬小跑身後扯大嗓門說,“替老子看看那幾個兄弟傷勢如何。”
那彪巴的聲音不知是因嗓音沙啞還是他故意作變態發聲,有幾分女聲的味道,把個馬小跑惡心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馬小跑回頭瞟一眼彪巴表示回應,心裡想這個姓彪的是不是取向有問題,他哥彪偉都有女友,他為什麼沒有呢?接下來的路上,盡量離他遠一點的好,萬一他真的是個變態,是一件多麼讓人惡心的事情!
馬小跑剛走到一團破布前,那破布就坐了起來,原來是雞冠頂。
雞冠頂那一撮火紅色的頂發居然沒有被橋下腥紅的血浪澆沒,依然那麼鮮紅耀眼,不過他其餘身上都和彪偉彪巴一樣,被染成了汙紅色。
摔死鬼犬縮在地上,身形儲存較完整,除了頭發蓬亂、衣衫襤褸之外,沒有看出有掉肉露骨的地方。
流浪鬼一臉痛苦狀,頭發和衣服差不多給燒光了,全身都冒著泡,那左腳的腳踝處,整圈的肉都沒有了,露出慘白的骨頭。
大肉球蠕動了幾下,也坐了起來,他那光溜的肉身上有好幾處洞洞眼眼,想來他沒少被河下的骷髏抓到過,他居然能爬過橋,真是個奇跡。
狗面鬼其實最好辨認,他耳朵奇大,臉長而尖,與狗的臉型極其相似,他的身體好幾處露出白森森的骨頭,看來與橋下骷髏進行過一番殊死搏鬥,樣子相當悽慘,讓馬小跑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