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廣王瞪眼盯著馬小跑,表情嚴肅,心裡驚奇:
進出此殿的罪魂無數,除了如竇娥這等遭受天大冤屈的鬼魂,會不受閻羅殿的森森威嚴所懾,一上殿就鳴冤叫屈、呼天搶地之外,一般鬼魂均表現出顫危驚懼,癱如爛泥的模樣。這個魂魄年紀輕輕,在這威嚴大殿之上,居然沉著冷靜,有條不紊地坦陳自己的罪行,究竟是何方神聖?
左右助手及殿中陰將鬼王等,都齊齊盯著馬小跑,顯出驚奇的面色來。
秦廣王微微點頭,捋須說到:
“罪魂馬進能知曉自己罪行,認罪態度端正,有鑒於此,本王無需再多費口舌。崔判官!”
“卑職在!”案側一個矮胖官員拱手應到。
“向罪魂馬進宣讀本殿審查判決書。”
“是!”崔判官舉起手中一頁資料,朗聲唸到,‘化冥府閻羅第一殿關於對罪魂馬進的審查判決書’,內容如下:
“一,該犯在世期間,頑劣異常,常使父母操心生氣,犯惹長輩煩惱之過,觸犯《戒律》第689條至775條之規定,應押送至戒教司進一步審查記過;
“二,該犯在世期間,捉殺生靈無數,犯殺生之罪,觸犯《刑律》第3194條至4206條之規定,應押送至閻羅第二殿進一步審查定罪;
“三,該犯在世期間,貪杯無度,醉酒身亡,犯不珍惜生命、未孝敬父母之罪,觸犯《刑律》第2108條至3396條之規定。應押送至閻羅第八殿進一步審查定罪。宣讀完畢!”
崔判官放下判決書。
“罪魂馬進!”秦廣王提高聲調叫到。
“小鬼在!”馬小跑回應。
“你可有申辯之處?”
“秦廣王明察!”馬小跑略一思索,大聲申辯到,“小鬼自小頑劣不假,但是世間有哪一個小孩子不調皮?小鬼雖然時常惹父母生氣煩惱,但也有讓父母享受到天倫之樂的時候,應該算作功過兩相抵消,不應為此條過錯受到處罰;小鬼因病餓癆至極,不堪忍受,抓什麼吃什麼,因此才導致枉殺生靈,實屬無耐之舉,並非惡意為之,且小鬼已因病受盡折磨,如若因此條不得已之罪重複受罰,恐難服眾;至於醉酒身亡一條,小鬼並非是一個酒鬼,只是一時貪杯而己,小鬼因此已受到失去生命、與親人陰陽永隔的極重懲罰,並且小鬼的親人也因此受到無盡悲痛的折磨,若如再受罪罰,實屬難以承受之重!”
馬小跑猶如參加一場論文答辯,不慌不忙,言詞清晰,口若懸河,慷慨陳詞,逐一駁斥判決書的內容,理由充足,辯解充分,把個秦廣王震驚得豹眼鼓突,左右官員助手及殿內陰將鬼王等全都瞠目結舌。
秦廣王及殿上一群官員們哪裡知道,馬小跑的應答之詞,早已在他的腦袋中思考成熟並演練過無數遍。
秦廣王沉靜片刻,厲聲怒斥:
“大膽馬進,竟敢巧舌狡辯!頑劣就是頑劣,居然說什麼功過抵消。身患餓癆病,難道不能吃五穀雜糧,定要捉殺世間生靈才能填肚子嗎?若你有理,那世間生靈豈非都該白白遭殃?至於醉酒身亡,那是你自作孽,並非天災或他殺,豈算懲罰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加珍愛,是為不孝,到得地府,必受律法懲處!”
“秦廣王明察!小鬼並非狡辯,而是字字真心,句句實情,如有半句枉言,下無間地獄而無怨!”馬小跑已經豁出去,與秦廣王爭峰相對。
秦廣王瞪著馬小跑沉默片刻,稍稍平抑語氣,話峰卻陡然一轉說到:
“本王看畢你的相關資料,甚覺蹊蹺!資料中一方面詳述你塗害人間生靈的惡行,一方面又極盡所能地為你開脫罪責,城隍廟和鬼獄,你竟能住進寬松的‘戒’字獄。由於這些時公事繁多,本王來不及委派差役進行詳細調查核實。本王著你此刻如實招來,是否向地府官員差役等施行賄賂,籠絡鬼心,才導致上述現象發生。如有謊言,你的罪行中又將加上一條說謊欺騙之罪!”
馬小跑心下大驚,難道謝六爺照顧自己,以及自己給予無鼻陰將等鬼差好處的事情,秦廣王已經知道?這可打死都不能承認,不然不僅害自己,更會出賣六爺等差爺!
馬小跑按納住驚跳之心,沉著答到:
“秦廣王明察!小鬼剛剛成年,未曾經歷世間人情世故,不諳世事,根本不知道如何賄賂官員,如何籠絡鬼心等事。”
“你的供詞如若屬實,那就是地府官員差役等辦事草率,待本王查實之後定將他們嚴懲不貸!”
“遊書記!”秦廣王叫到。
“卑職在!”案側一個戴眼鏡的高大胖子拱手應聲。
“拿生死薄來!”
遊書記趕忙開啟一本陳舊的厚帳薄攤到秦廣王面前,從筆筒中抽出一支朱紅筆捧送至秦廣王手中。
馬小跑盯著秦廣王和遊書記的動作,心想,關鍵時刻真正來臨。為這一時刻的到來,他更是在心中演練了無數遍應對之詞。他確信自己剛才的表現足已讓秦廣王及其身邊的助手震驚,而自己接下來的另一種表現,必將打動秦廣王,促使他停下他手中那支即將向生死薄上劃下去的筆。
馬小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正待換著一副無比悲切的語氣,傾述出心中早已準備好的臺詞猛打悲情牌時,不想一個官員從屏風後轉出,徑直走到秦廣王身邊,向他耳語數句,又將一份資料遞到他手中。秦廣王停下手中的筆,向那份資料匆匆一瞥,抬眼瞧了瞧馬小跑。隨及宣佈:
“將罪魂馬進暫行押回原處,退堂!”
“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