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七彎八拐了多少次,終於走到一個小門前。胖子和尚讓馬小跑停下。閔公和尚和瘦子和尚繼續向前走去。
胖子和尚開啟小門,裡面同樣黑咕隆咚,什麼都瞧不見。胖子和尚邁進門,消失不見了。
不久,門裡射出昏黃的亮光來,也不知是油燈還是其他什麼燈發出的光亮。胖子和尚向馬小跑招手說:
“馬施主,請進來。”
馬小跑邁進門去,屋裡的情景讓他震驚不已。只見無數排巷道裡,立著人間所有動物的塑像,飛禽走物、鳥獸蟲魚,各個形象逼真,活靈活現。
馬小跑稀裡糊塗的搞不懂了,這是讓自己臨走之前,來此遊覽一下動物園嗎?哦——對了,自己捉殺過這些生靈,臨走之前,安排自己向它們真誠地賠個禮,道個歉。對,賠禮道歉是應該的也是必須的!要不然自己就這麼輕輕鬆鬆地還了陽,冤死自己之手的眾多生靈會作何感想?
馬小跑突然想起,自己圍裙兜裡或許還裝著某些蟲子的屍體,心裡一時慌亂不已,暗想如果讓這些生靈瞧見了,它們不齊齊撲向自己才怪。他悄悄伸手摸進圍裙兜,還好,那些美食蟲蟲都在鬼獄裡面贈送一空,這才稍感安心。
胖子和尚雙掌合什說:
“阿彌陀佛!馬施主,世間生靈,你捉殺無數,如今它們的魂靈都在這裡,都睜著哀怨的眼睛盯著你。你點燃面前的油燈,向它們跪拜賠個禮,以求得它們的諒解吧。”
馬小跑望著眼前的無數魂靈,立時感到每一隻都真的圓睜著怨恨雙眼瞪著他,似乎要紛紛撲來將他撕個粉碎。他暗嘆自己真猜對了,確實要經過道歉這一關呢,於是趕忙“撲通”跪下,接過胖子和尚遞來的火種點燃油燈,然後雙掌合什,深懷愧疚地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響頭。
胖子和尚開啟一本厚帳薄,在上面尋找了半晌,然後揚指對著一排一排巷道數過去,數到第二十二排時,他示意馬小跑跟著,向那一條巷道走去。
第二十二條巷道裡,全是蟲蟲類的塑像,比真物放大數倍。蝴蝶、蜻蜓、蟑螂、螞蟻、螞蚱、地蝨……空中飛的,草裡爬的,地底鑽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密密麻麻,整齊劃一,一隻挨一隻排下去,似乎排得巷道無有盡頭。
胖子和尚似乎在仔細尋找著某一種蟲蟲,走得很慢。
馬小跑一面跟著一面認真瞧,哪些蟲蟲他捉住玩弄過,哪些蟲蟲他捉住就朝嘴裡送,哪些蟲蟲讓他中過毒受過折磨,哪些蟲蟲進入了他的美食菜譜,他幾乎都能清晰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馬小跑暗暗感嘆:真是冤家路窄!在人世間摧殘過的這些生靈,在這幽冥地界裡,還要一一相見。還好它們不會說話,要是會說話,圓鼓著眼睛質問自己當初為何要殘害它們時,自己如何回答呢?如果當初殘害的不是這些蟲蟲,而是活生生的人,竟而在這黃泉地底相見,又該如何面對呢?
馬小跑見到經受過自己摧殘的蟲蟲時,在每一隻面前都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三個響頭,心裡默唸著祈求原諒的話。
胖子和尚在一隻學生書包大的蟋蟀前停下,示意馬小跑面向蟋蟀跪下,馬小跑趕忙雙膝跪地。
馬小跑回憶起,眼前的蟋蟀,不僅是自己夏日黃昏時分最愛捉的一種昆蟲,而且深感這是一種非常好吃的美味,不僅大量捉吃過,而且成為廚師之後還製作成美味佳餚招待朋友。每年大量捉吃之餘,還用麥杆編織的蟈蟈籠子大量喂養,挑出個頭大者用於與同伴玩鬥蟋蟀的遊戲。
回想到這裡,馬小跑深感愧對眼前的蟋蟀,趕緊“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胖子和尚點燃蟋蟀腳前的油燈,面對蟋蟀雙掌合什,口中“嘰哩咕嚕”念著根本聽不懂的經咒。念一陣,摸一下蟋蟀的頭,又念一陣,又摸一下馬小跑的頭,如此交替動作翻來覆去,似乎要沒完沒了地迴圈往複。
馬小跑默默跪著,超初很稀奇地瞧著胖子和尚的舉動,進而漸漸感到雙膝疼痛,腰桿有些僵硬起來。他心生疑惑,這個和尚不對著所有的生靈念經,單單只面對一隻蟋蟀,難道這只蟋蟀與自己的還陽之路有什麼關聯麼?
突然“吱”的一聲響,猶如鈕扣落地的聲音,馬小跑瞧見蟋蟀似乎抖動了一下身子,它的外殼似乎長大了一層。
馬小跑驚恐地向後一仰,猜想這只蟋蟀要麼就是顯靈,要麼就是真正的魂魄停在這裡,被胖子和尚的咒語喚醒。
胖子和尚雙手伸出,慢慢從蟋蟀魂體上摘下外殼。外殼立刻變成一件猶似依照蟋蟀外形裁剪而成的衣裳。
胖子和尚將蟋蟀的外衣披到馬小跑魂體上,又雙掌合什念起經咒來。
馬小跑甚感驚異的是,只有書包大的一隻蟋蟀殼,為何幾乎能將自己的整個魂體都罩住呢?
胖子和尚終於念經完畢!
馬小跑又向蟋蟀磕了三個響頭,起身跟著胖子和尚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