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茶之後,達利可汗恨恨的看著自己倒在地上的寶馬良駒,氣的是咬牙切齒。
這可是萬里挑一的駿馬,放在往常日行千里不是問題,更是他在沙場上奮勇殺敵的坐騎,忠心為主,曾經數次救他逃脫於危難之中,儼然一個是必不可少的左膀右臂。
但是現在它卻口吐白沫,全身抽搐,顯然是已經無力行走,奄奄一息,終於還是閉上了雙眼。
其餘人停在宣政殿外的馬匹也都是如此一一倒下,統統斃於檀逸之的手下。
取了人的性命就算了,居然連一匹馬都不放過,簡直是兇狠至極。
沙場上勇猛兇殘的突厥人,能以一敵百的勇士,可是到了檀逸之的眼前,就像是用水和土捏成的的泥娃娃,輕輕一碰就碎了。
表面上看起來俊美如斯,實際動起手來卻那樣兇狠,這真是一件可怕至極的事情。
尤其是韓德這樣的讀書人,他感覺自己彷彿是劫後餘生,哆哆嗦嗦的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額頭上因為緊張而沁出的冷汗。
結果因為手一直在不停地抖,所以帕子落到了地上,正好掉在一片血泊裡。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檀逸之動手,上次在南越時,檀逸之只是站在城牆上指揮,未親自參與到真正刀槍劍雨的廝殺裡,沒有顯示出真正的實力。
現在看來,他終於明白檀逸之在西秦戰場上的威望為什麼會那麼高了。
那落在血泊中的手帕,鮮血已經凝結,韓德當然不會再去撿起來,甚至都不想再多看一眼,很容易會引起剛才令人心驚的記憶。
他不知道檀逸之為什麼從始至終沒有對自己動手,彷彿無視一樣的忽略掉了,但這總歸是一件幸事。
殿內是人的屍體,殿外是馬的屍體,死亡的氣息浸透了這一座威嚴的宣政殿,透著腐朽的味道讓人心生恐懼,身邊圍繞著的陰霾久久揮之不去。
倖存的人,只剩下他和達利可汗,久久沉默了一陣之後,相顧無言。
因為馬匹無法再乘坐,意味著兩人只能步行著走出皇宮,然後再步行著離開金陵城,回到突厥的紮營駐地。
達利可汗因為在原地站的太久,腿有些麻木,所以走起路一高一低,看起來腳步蹣跚。
韓德上前扶了一下,但是儘量目視前方,不去看大汗那光滑的下巴,還有那被剃了一邊的眉毛,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來。
兩個身影落寞的離開,不發一言,只是朝著來時的方向,默契的齊步而走,像是在向著什麼朝拜的虔誠信徒。
韓德的心中多是懼怕,還摻雜著幾分死裡逃生的喜悅。
但是達利可汗卻是怒氣翻滾,一時半晌不能平息,因為對他而言,這簡直是一樁奇恥大辱。
同樣,他又對檀逸之高明的武功感到不可思議,力大無窮的突厥勇士與他對招時竟然不堪一擊。
不由得對韓德說:“中原的武功,竟然這樣博大精深,能在頃刻之間取人性命,當真是不得了啊!”
韓德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敷衍的“嗯”了一聲。
“幸好只有一個檀逸之,我說是這樣的人有成百上千還了得。不過在千軍萬馬之中,槍林箭雨,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只能一味莽打,這種武功就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韓德曾在南越見過檀逸之用兵,兵臨城下時,他卻是當氣定神閒的指揮,那一仗的險惡同樣讓人驚心動魄。
心想:就是排兵佈陣,恐怕你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啊。
不過這話卻不敢說了,轉而奉承說:“一人的匹夫之勇難成大器,真正的英雄是能指揮千軍萬馬的將才,大汗足智多謀,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這點就遠遠勝於檀逸之了。”
青石板磚上是緩緩離去的兩個身影,一人的身形高而闊,一人的身形低而瘦。
遠處一座宮殿的屋簷上,飛簷斗拱,紅牆碧瓦,上面同樣有一坐一臥兩個身影。
檀逸之耳朵微動,他聽到了韓德貶低自己的話,輕輕地哼了一聲,有點後悔剛才怎麼沒把他的一條舌頭割下來。
蕭易安沒有聽見那番話,只瞧見了達利可汗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說:“你不僅剃光了人家的鬍子,還把他的半邊眉毛也剃去了,居然弄成了這幅搞怪的樣子?”
若單單只是剃光了鬍子也就罷了,但是剃了半邊的眉毛卻又留了半邊的眉毛,那模樣簡直是滑稽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