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以他的瀚海胸襟接納了嚴助的直諫,這讓他生出不盡的感動。
再看嚴助,他因為激動,眼角再也找不見往日的肅穆,他忙不疊地跪在劉徹面前:“謝皇上隆恩,臣有罪,還請皇上寬恕臣的不敬之罪。”
“快快平身!愛卿你這是幹什麼?是朕應該感謝你的忠言才是啊!無礙無礙,此事非你之過,從此愛卿就不必再持戟了喲。”
劉徹開懷暢笑的春風,漫過嚴助的心苑,暖融融的,其實他剛才自己都沒底。
但是,當嚴助眼裡的餘光掃視竇太主時,那種失望、洩氣、落寞的神情,讓他的心境霎時間變得複雜和煩亂了,這不是又招惹了一個敵人麼。
原本自己是針對董偃的,卻不料殃及竇太主——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皇上的姑母,她也有皇室公主的尊嚴。
他內心微妙的漣漪怎麼能瞞過劉徹的眼睛呢?小心機……
劉徹明白,竇太主這邊善後的事還要自己來處理——她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太皇太後庇護,其境已不堪,不再複當年,恐不能再過多苛責了,何況今天的酒宴本就是自己提出來的。
再說了,她是一個女人,情感深處的空白也需要得到填補,又非婚外情,而是老妻少夫,找一個男人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劉徹緩緩走到竇太主面前,以徵詢的口吻玩道:“朕一時疏忽之下,竟於宣室置酒,確為不妥。
這樣吧,酒宴移至北宮,謁者引董君從東司馬門進入如何?那兒環境更好一些”
尷尬的竇太主還能說些什麼呢?他是皇上,一國之君,現在卻用一種商量的語氣與自己說話,這對她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挽回顏面的臺階。
她不能再鬧下去了,否則失去了皇帝的尊敬,無異於引火。
她冷靜地想了想,自己帶著一個沒有名分的男人入宮,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很容易遭人話柄。
就是嚴助不阻攔,難免有第二個第三個嚴助,其他大臣會議論紛紛。
想到這一層,竇太主的一腔怒火逐漸地熄滅了,遂道:“臣妾遵旨,一切聽從陛下安排。”
竇太主這話一出口,包桑立即忙碌起來了,他一邊吩咐黃門到北宮安排筵席,一邊通知謁者引董偃從東司馬門入宮,他還要招呼黃門、宮娥跟隨皇上移駕北宮。
忙得很……
雖然如此,但他的心情是愉快的,至少他沒有看到又一次紛爭。
發生在未央宮的事情不脛而走,迅速在大臣中傳開,大家不僅為皇上的從諫如流感動不已,更對嚴助不畏權貴、仗義執言而敬佩有加,這個禦史大夫是個硬骨頭。
就連往日裡對嚴助油腔滑調、不循常規看不慣的汲黯和公孫弘都開始用一種新的眼光看他了,覺得此人還是有些手段的。
這一天,風和日麗,汲黯約公孫弘一起走進了府第,極盡禮遇。
推杯換盞之間,他們才第一次見識了嚴助的足智多謀與能言善辨。
其實,在嚴助的眼中,他們只不過比自己早進入了九卿之列而已,現在呢,不還是不一樣麼。
酒至半酣的時候,往日因地位而帶來的隔膜被共同的話語打破,說話也更放得開一些,無所不談。
三人在一起,漸漸地說起今年的張湯與趙禹重新修訂律令的事情,他們都有一致的觀點,那就是對張湯不惜株連無辜,借機排斥異己,執法偏於嚴酷,藐視德政的行為頗有微詞。
汲黯道:“若此風蔓延滋長,我朝必人人自危,心志離散,惶惶不可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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