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賈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暗道這陳景書小小年紀,果真厲害,六元及第也不是隻會死讀書的。
方才陳景書的話分明就是對他,對整個賈家的敲打,但卻又不能算是敲打,因為他後頭這句話太客氣了。
可以賈璉的圓滑,又怎麼會不清楚,陳景書這話暗中的意思就是,賈家吞吃了多少他一清二楚,手上甚至還有證據,只是不發作罷了,別以為偷偷添了些東西進去他就看不出來,何況賈家添進去撐面子的東西可遠比不上黛玉原本的,不僅數量少了大半,就連質量都不行,這事可不會這麼輕易就算平了。
賈璉撐著笑容道:“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林妹妹可是老太太的心肝肉,平日裡最疼愛的就是她,她出門時我們不過略添幾件東西,又值什麼呢,原也不為討這人情,便沒有提起,只是沒想到林姑父那裡竟還留了賬目?”
陳景書道:“自然是要有賬的,當年岳父大人將林家家産一分為三,其中有三分之一都上繳了國庫,為這事,少不得要把各處都梳理清楚,賬目便是那個時候做的。”
賈璉的臉色更加不好。
陳景書這話似乎在暗示一個更加可怕的事情。
林如海留下的家産既然陳景書這裡都一清二楚,那麼皇帝那裡難道就不清楚了?總不能是林如海隨便給一些,說是自己三分之一的家産,皇帝也就跟著隨便信了吧?
若是皇帝清楚……那對賈家來說可絕不算什麼好訊息!
陳景書見他臉色不好,也不再多說,而是聊起了別的話題,賈璉卻不過胡亂應付罷了,心思早已不在陳景書這裡。
中午在賈家留了一頓飯,直到下午的時候,賈母才終於捨得放黛玉離開。
當然,黛玉並不知道,一整天都沒有出現的賈寶玉並不是突然轉性了,而是被父親賈政看著做學問呢。
嗯,大約是陳景書和他那群同樣年輕卻基本都有功名在身的小夥伴徹底刺激了賈政吧。
臨走時王熙鳳和賈璉親自相送,陳景書先扶著黛玉上了車,才對賈璉告辭。
心中卻想著,有今日這麼一番,那麼賈家吞下的那些他們尚且還沒揮霍掉的東西,不說全部回來,至少也能回來一部分了吧?
他倒不在意些許錢財,但那既然是黛玉的東西,他自然也不會讓人隨便貪了下去還心安理得,每日高枕無憂活的痛痛快快。
回門之後黛玉便專心和吳氏學習管家,而陳景書那裡假期結束之後自然又得每日去皇帝那裡當值了。
目前翰林院公認的是,甭管怎麼排班次,陳景書是肯定要去皇帝那裡當值的。
這讓陳景書有點小小的怨念。
去了皇帝那裡,他每日吃飯的時候就只能吃宮中配給的工作餐啦。
雖然吃的不差,但因為損失了沈純的每日加餐,頓時覺得自己虧大了。
如果一定要說好處的話,大概就是和皇帝相處的久了,陳景書原本對皇帝那因距離産生的畏懼之感便已經消退的差不多了,在逐漸熟悉瞭解皇帝的同時,陳景書也不由感慨,皇帝能被陳孝祖坑這麼多年,也不是沒原因的呀!
要不是現在還有點慫,他也想要坑皇帝一回試試看了。
不過比起這個,陳景書知道,皇帝很快就要坑一波他的大臣們了。
這一年的中秋剛過,一直備受爭議多年都沒能定下的太子問題,皇帝終於給了個定論。
皇後所出四皇子趙載桓被立為太子。
皇後這些年早不受寵,趙載桓如今也不過才十二歲,在幾位皇子中不算最平庸的,卻也不是最出彩的,這些年活的雖然說不上是個小透明,但至少也是個半透明瞭。
趙載桓上頭還有一個大他四歲的兄長二皇子,兩年前封了裕王,是所有皇子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封王的。
大家不由都說裕王深受皇帝寵愛,說不定太子就是他啦!
於是這兩年跑去巴結裕王的人一大堆。
就在前些日子的中秋家宴上,皇帝還誇贊了裕王一番,表現的對他十分疼愛。
中秋之後裕王勢頭更好。
可就在這會兒,皇帝突然說,喲,你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的小透明才是朕真正看好的太子喲~大臣們徹底炸了好嗎!
大家都覺得這事太突然了。
但陳景書卻不這麼覺得。
他跟在皇帝身邊這些日子,發現皇帝雖然看重裕王,也確實對他多有栽培,可那樣的栽培卻是照著一個輔佐皇帝的賢王來的,他只是在教裕王作為一個臣子的能力,而不是培養裕王成為一個皇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