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多麼努力,別人口中的評價不過是從“廢物”變成了“怪物”。
充滿嫌惡的眼神、冷嘲熱諷的話語未曾停歇。
大人們尚且會為了維持體面而裝一裝,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則是將人性之惡展現的淋漓盡致。
時間久了,就連他本人也開始認同這種想法,變得不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別人。
直穿耳膜的音量讓時透月戴上痛苦面具,戰術性往後挪。
嗓門好大,不愧是天與咒縛!她緩緩掀起眼皮,認真端詳起面前的人。
過長的劉海垂到鼻樑,透過發絲可以瞄見他盛滿怒意的銳利雙眸,而埋藏在怒氣之下的,是難以掩飾的不甘、自卑和……妒忌。
好吧,大概能猜到他為什麼會生氣了。
可能從小被人pua,好不容易逮到個比他還廢的,就使勁用同一套話術來嘲諷她,結果見她不為所動,然後就破防了。
嘖嘖,真有夠孩子氣的,所以她才不喜歡小孩嘛。
不過他這副擰巴又惹人嫌的模樣,好像在哪見過……在哪呢?不記得了。
要命!
眼下這種情況,估計很難套出有效資訊,只能試著說點漂亮話來哄哄孩子了。
“哪怕沒有咒力,人生也不會完蛋啦,而且就像你說的,很多東西出生時就註定,所以即便擁有咒力,也只能說明運氣好而已,並不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
“有的人個子高、有的人喜歡笑、有的人面板黑……這些和具備咒力一樣,都只是某種特質罷了。不能由此評判人的優劣,更不能用來斷定是否會一事無成。”
“況且你手上也有不少好牌啊,比如長得很好看,不跟那些人正面硬剛,而是選擇隱忍,說明頭腦聰明,天與咒縛的身體還特別健康,反正我是沒有生過病,吃什麼都不會變胖,簡直是血賺吶!”
她眼底一片赤誠,掰著手指認真數道:“長得帥、腦子好、身體棒,已經很完美了。所以啦……既然自己的花園裡開滿鮮花,就沒必要去盯著別人家的樹看。”
時透月講話時總是帶著種慢悠悠的懶,比起說教更像是在跟朋友閑聊,反倒能讓人聽進去。
坐在對面的禪院甚爾神情一怔,竟感到不知所措,慌亂地移開視線。
怎麼回事?好奇怪,胸口為什麼會暖洋洋的?
心髒彷彿浸入了溫度適宜的熱水中,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慢慢消散,他支稜起來的一身反骨和逆鱗全部無力地趴平。
她講的那些話太過標新立異,也可以說是童言無忌,但仔細想來似乎又有點道理,至少比禪院家那套強多了!
而且……還誇了他。
記憶裡,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被人誇,內容還那麼直白露骨,虧她好意思說出口!也不嫌害臊。
見對方的情緒穩定下來,時透月忽然正色,語氣嚴肅不少:“人雖然在出身、長相、地位方面有差別,但人格一定是平等的,具有同樣的價值和尊嚴,所以絕對不可以輕看自己,也不能輕看別人。”
心裡的那把枷鎖似乎松動了兩分,禪院甚爾微微張開嘴唇,眸光輕晃,像是花瓣落入平靜湖面,蕩起清淺的漣漪。
雙手不自覺地攢緊浴衣下擺,他迅速地把臉別開,沉默了良久,悶聲應道:“嗯。”
轉過頭時,他已恢複了平日裡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見小姑娘一直乖乖坐著等,也不插嘴多問,他突然有點良心發現。
“天與咒縛的五感比普通人強,只要認真鍛煉,你過段時間應該就能看到咒靈了。”
他想了想,面上流露出些許心虛,視線飄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