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用,”辛朽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轉移話題,“那邊黑色的車是我的,現在出發,路上不休息的話,明天下午能到,正好趕上鬥獸場開啟。”
計劃趕不上變化,白天的時候下起雨,雨勢越大,汽車在坑坑窪窪的沙土路上行駛得非常艱難。
雨刷器一秒不停地工作,陰雨天光線暗,入夜之後更是黑黢黢一片,哪怕開著燈,車子也時不時撞上倒下的枯樹或者從山上滾落的石頭。
“大人,暗城整片地方都貧窮得很,各家光把自己吃得滿嘴流油,哪會出錢修路。”又一次顛簸後,辛朽拐著彎解釋不是她技術不行。
山千輕輕嗯了聲,凝望著濃稠的夜色,過會兒,她半是問辛朽,半是自言自語地說:“這地方沒那麼重要。”
辛朽專注開車,想了想說:“地區是沒什麼價值,主要裡面存在的人,都有詭異的神通,而且下九流的人物,都需要個讓自己覺得安心的……烏託邦?”
“你覺得這兒讓你感到安心?”山千問。
辛朽握緊方向盤:“安不安心的,不重要,真要說安心,那還是監獄裡我待著習慣,我就是出來找找刺激。”
她說著,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度:“外面確實挺好玩的,其實也還好。”
“那到時候,暗城這邊你看著吧。”山千說。
辛朽心神一凜,這種平靜的陳述語氣,好像已經塵埃落定了某些事,她又忍不住看了眼山千。
山千長相端正,眉眼深邃而鋒利,眼中神采要麼冷漠,要麼平靜,幾乎沒見過她有過稍微濃烈的情緒顯露。
開心、生氣t、憤怒……這些屬於正常人都有的情緒,沒有在山千的身上出現過。至少,辛朽沒有看到,哪怕是把外州拿到手,也沒見她有過什麼表示。
辛朽想,是刻意壓制嗎?沒必要吧,權力地位高如山千,不需要向任何人演戲,這種人,只要稍微做出點動作,就能引起別人的不安和猜測,該演戲的是別人。
比起表演,辛朽心裡有別的看法,她覺得山千身上有股很特殊的狠勁和瘋勁,是那種底層小人物從陰溝裡爬出來,渾身傷痕累累地抓緊手裡的東西,不擇手段想要更多,為此哪怕拼上性命的瘋狂。
這和那些從小受到精英教育的權貴家族的狠不同,那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是不屑於接觸至深是何不食肉糜的無情。
而山千,是明知故犯的狠毒,她從陰溝裡爬出來,見過最骯髒的東西,經歷過無數人類本能的惡,知道一個人最看重什麼,所以慢慢地拿走,一步步地折磨,享受對手的崩潰和絕望。
所有事情的變化,所有人的反應,都在山千的預料之中,恐懼還是高興,每個情緒的背後都是山千設下的陷阱。
但這些只是辛朽的猜測,她不知道山千以前的生活,也不相信那些所謂的報道,從山千用最殘忍的方式打敗她,她蘇醒之後沒想過再反抗。
因為她知道,哪怕是她這種從小在監獄長大的人,所接觸的十惡不赦的重刑犯們,都沒有山千殘忍狠毒。
辛朽一直都覺得山千很可怕,有種如果山千沒有得到外州,會直接毀掉整片州的感覺。
這個人的骨子裡,沒有任何束縛。
山千凝視著夜色中沉寂的山林,眼底晦暗,腦海中浮現那張荊招的照片,有半張熟悉的臉。
是錯覺還是長得相似的人?
那張臉,那個人,她已經很多年沒有主動記起過。
挺討厭的。
一個假惺惺的騙子。
她得……慢慢地,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