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剛才那個堵住他的大孩子,現在正在群人的討論之間,驕傲地說著:“哈哈,你們的爸爸媽媽都沒有我厲害,我爸爸是當警察的。”
尺綾回到位置上,去領自己的飯,拿起勺子埋頭吃起來。
燒土豆和醬油雞翅明明都是很好吃的菜,他卻沒感覺到多少味道,好似被水洗過一樣。
後面的午休,他都不太記得了,時間就這麼稀裡糊塗過去。恍他好像又聽到小朋友們在討論他留在黑板上的半個名字,“他肯定是不識字”“太奇怪了,這是一文盲”“好笨啊,我才不要和他玩”……恍惚之間,哥哥就來接自己了。
老師對哥哥誇他今天表現很好,還詳細說了午飯吃了什麼。尺綾揹著小馬包,手被老師牽著,腦子像蒙上一層霧,眼前永遠是暈開的視野,對不上焦。
老師和哥哥交接,哥哥的手接替,牽上尺綾。尺綾才稀裡糊塗,像一個氣球一樣,被哥哥牽著回到車上了。
門關上,隔絕外界,吵鬧聲一瞬間消失殆盡。
車裡有陰影,太陽光不猛烈,眼前恢複清晰。尺綾逐漸感覺到世界在運作。他的的記憶上來了,像被點亮的燈。
“你今天上課怎麼樣啊?”他聽清楚哥哥的每一個字,每個字連成問題,鑽入他耳朵裡。
尺綾把自己不會寫自己名字然後被同學嘲笑這件事告訴了哥哥。哥哥聽完,下意識一拍頭,無奈悶聲、自責道:“誒呀,忘記教你寫名字了。”
尺言的手在轉方向盤,眼睛望的不是自己而是後視鏡,尺綾意識到對方並不在全心全意傾聽。他有點失望,重新坐好,低下腦袋。
明明不是寫名字的問題。
尺綾翻自己手指。
名字有什麼好寫的。
他會寫自己的名字,但他只是把怎麼用方塊字寫自己名字忘了而已。
哥哥沒注意到這個點,反而覺得是自己不會寫的問題,他有些賭氣,不高興。接下來在車上,他一直都沒有跟哥哥說話。
兩人很快回到家,今天的興趣班結束了。他雖然一直黑著臉,但大家一如既往地忙碌,並沒有因為他的不說話而特意關注。
哥哥更是忙得腳不離地,沒空看著他。更別提注意到他的情緒了。
到底為什麼。尺綾感覺自己非常不開心,他明明不生哥哥的氣,但他就是不開心。
他第一次感覺自己詞語貧乏,為找不出這個難受的原因而火急攻心,他眉頭蹙得重,整整一個下午,還是沒有展開。
時間在悶氣裡快速流逝,沒過多久,大家就吃起晚飯。尺綾坐到飯桌上,仍舊心不在焉,在思索著什麼令人費解的東西。
哥哥給他舀了土豆絲和西藍花,還澆上他喜歡的汁水,他卻沒怎麼動勺子。
“不吃嗎?”其他人終於關注他的動作。
哥哥問:“怎麼了?”
尺綾一個字都沒有回答,只是皺著眉頭。
大家起初還驚訝,後面習以為常,畢竟他生病了,身子縮小了這麼多倍,性情陰陽不定,胃口也時好時壞。仍由著他。
尺綾盯著碗裡的西藍花,背景好似暈開一樣,時大時小地糊成一片——他終於想明白那是什麼。
在飯桌上,他突然站起來,拍一下桌子,朝所有因為驚訝抬頭望他的人,怒氣沖沖地宣佈道:
“我被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