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鄉委屈,“兒臣是想挑一朵最好看的送給婆婆,結果半天也選不出來,一抬頭才發現花已經都沒有了。”
皇帝只得長嘆一聲,被東鄉撒嬌攬住胳膊向廳中走去,不忘回頭叮囑她替自己放盞河燈。
韋真站在原處,想尋個機會告退,瞧見一副父女和樂的場景,略怔了怔。
回到皇後宮裡,皇後剛剛擺好一盤殘局。一邊聽了侄女今日所見,一邊將黑子落下,淡淡道:“也得虧陛下從來沒有遷怒過東鄉。”
“前些年甄夫人被賜死,陛下就已經不怎麼待見她的孩子了。若非後宮已無年長皇嗣,我又堅持只收養叡兒,他和東鄉此時怕是更受冷落。”
即使皇後常提起,韋真也極少見到這個人。
逢每月初一十五,皇子公主都要到後宮來拜見太後和皇後。平原王是嫡長子,但每次到皇後宮中,總是停留得時間極短。
韋真曾在節禮中離開卞太後內殿的時候遠遠瞧見過那一點影子,不茍言笑,有些陰鷙。像所有存在在竹簡中的人名一樣令人感到疏遠模糊。
想到此處,郭照也似有所感,“他雖對我禮數周到,但我總覺得和他隔著一層。”
她一嘆,“不過宮裡總是這樣,冷冷清清的。”
韋真的娘是郭照的親姐姐,司馬懿的夫人張春華是郭照和韋真的孃的表姐,郭照未出嫁時帶著韋真借住在司馬家。那時韋真和司馬師差不多大,小姨一個人追著她和司馬師兩個人喂飯,陪他們玩的不亦樂乎,稱得上是其樂融融。
與這偌大又寂寥的皇後宮中確實是天差地別。
“小姨這般苦心,平原王明白嗎?”韋真用手支著下巴問道。
郭照無奈擺首,“他一直心裡恨著我,佔了他孃的位置,我沒辦法。如果他有朝一日願意明白,自然還能念母子情份。他不願意明白,我也算不負甄夫人和陛下的交代。”
與夜晚北園的熱鬧不同,龍首渠四周放燈的宮女早已散去。一名少女遲來後在渠邊站定四顧,周圍除了未開的梨樹空無一人。池中水波粼粼,跟著晚風吹起的涼意一起消散。她順勢把河燈隨著水渠流向放到水中。
曹叡走出內殿,藉著晚風醒了醒酒,他扔了堂兄曹肇塞給他的酒盞,漫步而行。
龍首渠邊的涼風吹得散酒氣,他清醒了點,卻遙遙又聽到了歌聲。
“輕煙翠霧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
曹叡恍惚了一彈指,循著歌聲和燈影的方向疑惑地跟上。
天色太暗,他看不清前面青紗白裳的提著宮燈的影子究竟距離自己有多遠。只是燭火隨著風動,不斷向前,與月色相觸,那段青色身影多了些波光豔色。
他走到了宮闕中一片熟悉的地方,回頭看向宮道,是他最討厭走的那一條。